柳眉回到的时候,觉出气氛不大对。
这时早已过了正午,日头微斜,午睡睡醒的大小丫鬟们已经纷纷起来开始忙碌。
可柳眉一路走回里,却没有一个人与她打招呼。大家似乎都在各忙各的,无人注意到柳眉进来。可柳眉却偏觉得众人眼光怪异,纷纷朝自己递过来。
一进后堂,柳眉迎面遇上晴雯。晴雯劈面便冷笑道:“眉儿,听说你攀上高枝儿了?”
柳眉一听,便知是贾母给她吃那“双份子”的事儿传开了。
还未等她答话,晴雯一对柳叶弯眉便微微竖了起来,叉腰戟指着她道:“一出门就是这么大半天,茶炉子也不烧,院儿里的活计也不做,自己分内的事都撂着,只管到别处讨那些巧宗儿?”
晴雯身边,秋纹阴阴地补了一句,“今儿个的茶炉,还是晴雯想起来,替你烧的……”
柳眉这才想起来,今儿确实轮着她烧茶炉。
分内的事没有去做,柳眉确实过意不去,刚想开口向晴雯道谢,已经被晴雯一口呛了回去:“你真有本事,从今儿就出了这园子,长长久久地在高枝儿上才算得!”说着,一甩脸子人就走了,柳眉无论是道谢还是道歉都没来得及。
扁了扁嘴,柳眉自行回房,一进门,就见到的另两个小丫头四儿与坠儿在她房里。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柳眉睁大眼,见到四儿与坠儿已经将她的铺盖卷了起来丢到一边,并且已经将原本小红的那副床榻也收拾了出来。昔日室友小红留下的一个空箱子和柳眉自己的箱子则被拖了出来,搁在门口。
“花大姐姐说了,这屋子以后空着也是空着,我们那儿太挤了些,让搬过来!”
柳眉冷笑:“四儿,你们那屋不也就是你和坠儿两个住着?”
说什么瞎话呢,都是一样的标准双人间!
旁边坠儿则老实不客气地说:“我们那间朝向不好,既然袭人姐说你以后不住了,我俩为啥不能搬过来?”
柳眉心头一股无明怒火便就此抬了起来——不过就是贾母说了要每月给她几吊小钱而已,她的编制却还是挂在的啊!
难怪她在这一点儿归属感都没有!她还没给拨到潇湘馆去,就这么白眉赤眼地把她往外撵?
这个花袭人——柳眉觉得自己后槽牙咯吱咯吱地响着,她宁可旁人像晴雯那样,有啥不满就怒怼她一顿,也不想有个花袭人这样的成日价在背后玩儿阴的。
柳眉房里,两边正僵持着,忽然听外头一个柔和的声音说:“柳眉妹妹在吗?”
这声音柳眉听过两三回,知道是凤姐身边的通房丫头平儿。只是她也没想到平儿这样一个大忙人儿,竟然会亲自跑到来找她。
“是平儿来了啊!”袭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见了平儿,很亲热地上去抱了她的胳膊。
“我就来递句话,”平儿见了袭人也很高兴,“初一清虚观打醮,我们奶奶邀了林姑娘她们一起去听戏。因春纤有事家去了,奶奶就点了柳眉跟紫鹃她们一道,陪林姑娘出门。”
平儿说这话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听着。众人看向柳眉的眼色,瞬间便有不同。
“柳眉姐,你这就是要……出门呀!”平儿前脚刚挪了步子,坠儿已经羡慕不已地扑上来,拉住了柳眉。
贾府姑娘出门看戏,她们随身侍奉的丫头都沾光能跟出去见世面。偏偏里无人有这个荣幸——谁让她们的主子出门都是带小厮的呢?
坠儿拉住柳眉,四儿立即就翻起她自己的荷包,数着里头的大钱就立即说:“眉儿,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你去花市南街那间胭脂铺给我捎点儿水粉和头油……”
还未说完,四儿抬头,立即见柳眉正带着一点嘲意,嘴唇翘翘地望着她……和她屋里的满地箱笼。
四儿立刻就尴尬了。想想花市南街的胭脂水粉,再想想柳眉那貌似攀上了高枝儿的前程,四儿赶紧摇手说:“眉儿你担心个啥?你这屋我们是来替你收拾的呀,现在看着乱,一会儿保管就清爽了。”
坠儿也鸡啄米似的点头说,“是呀是呀,姐姐若是路过锣鼓巷那间绣花铺……”
袭人眼见着这副情形,又无语又无奈,只得挽着平儿的手,将她送到外头去。
就这样,柳眉不仅保住了她的单人间,而且还带了长长的一道代购清单,陪着黛玉一起出门。只不过,旁人的代购请求,她都只模棱两可地应下,唯独晴雯提出来的那几样,她还是打算亲自去跑一趟,给晴雯捎带一些。
*
初一出门打醮这日,天气热似流火。
柳眉跟着紫鹃雪雁一道,陪黛玉上了一座翠盖朱缨八宝车。紫鹃经柳眉提醒,担心黛玉中暑,便特地准备了凉茶与消暑的药物随身带着。
饶是如此,黛玉的车驾还是半道上停了下来,紫鹃与柳眉一道下车,看了看四周,便命车夫将大车挪至官道旁一座亭亭如盖的大树下稍歇。
紫鹃雪雁一起,赶紧将八宝车四面的车帘略略揭开些缝隙,好让黛玉在车驾中稍许觉得凉爽透气。
柳眉则从身边带着的小银壶里将她事先熬好的解暑香薷饮倒在一只细瓷盏里,递给黛玉。
这香薷饮可以算是药,也可以算是茶,暑气盛的时候,取香薷、银花、连翘、扁豆花、厚朴,以水煎之代茶饮,可解暑热。
黛玉接了瓷盅饮过,努力冲柳眉笑笑:“眉儿,以后不用费事加糖的。我从会饮食起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