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操持那道野鸡瓜齑的时候,柳眉则去切了点新鲜的冬笋与冬菇,打算做个炝双冬——虽然这只是个简单的素菜,可是在这个季节里,这两种食材都正逢最好的时候。双冬切得,柳眉用热锅一炝,立即便调味勾芡出锅,这道菜——只吃一个“鲜”味。
柳眉做来十分用心:既然世清是因为她的缘故,在大雪天赶来这里看她,那她至少应该尽到地主之谊,就算是食材很简单,她也想让自己的诚意能让对方见到。
一时母女两个精诚合作,两道菜已经飞快地做好。
芦雪庵那边已经又有人来催了。
“娘,那我去芦雪庵送食盒!”柳眉将三层的食盒放好,准备提上出门。
柳母却表情坚毅,摇摇头,说:“不,眉儿,你娘是这小厨房的主事,要是上头觉得这不够好不够隆重,那也是你娘的责任……决计不能让人怪到我儿头上。”
说着,柳母便抬起头,带着视死如归的神情,拎着食盒,就随着前来催的人一起往芦雪庵去。
柳眉:拜托啦娘,没有这么恐怖的好不好!
只不过目送母亲出门,她竟然双腿一软,觉得有些站不住。这时候她才发觉,早先她的鞋袜全部被雪水打湿,一直到此刻,她的双脚都还未暖和过来,此刻有些麻了,自然站不住。
柳眉索性搬了个小杌子坐到灶台跟前,一面将双脚从裙裾下伸出来,靠近灶火暖暖,另一面她手里还不停,捧着一个小石臼,飞快地将事先蒸熟的江米捣碎成粉,准备做一个软香糕。
冬令赏雪之时,若是能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粥水,配着点儿下粥的小菜,饮一碗下肚,待肚腹里不空了,再饮一杯热茶,配上暖烘烘、松软软的甜糕——世清在大观园消磨的这一个下午,应该不算那么难熬吧!
柳眉想着,连她自己也不晓得自己正在望着灶火出神,想着想着,嘴角便噙出微笑来。
没过多时,柳母回来了,一进小厨房,便立即拉上小厨房的屋门,靠在门板后面,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哎呀那位贵客王爷,始终一张冷脸,虽然也不见他发怒,可真是吓人啊!”
柳母喘了一口气,冒出这么一句评价出来。
“娘,他没……乱发脾气,说什么吓人的话吧!”
柳眉很担心地望着母亲,希望那个给人第一印象永远是“凶巴巴”的世清,没有给母亲继续加深这个印象。
“这倒没有,”柳母擦擦额上的汗,说,“反倒是咱们府里的大老爷先拍了桌子,说送上去的太简慢了。你是没见那架势,要是王爷晚发话一刻,那食盒就被大老爷掀掉了。”
柳眉凭空想象了一下贾赦看到那食盒里一粥两菜的模样,心想,那个只爱金石,只知道抢人扇子的家伙,怎么能懂得这些饮食里的妙味?
“多亏王爷闻见了那鸡瓜齑的香味,便亲自来看,说这等家常菜式再好不过。王爷还特特问我,有没有加特别的酱料在里面。我就只答加了一丁点儿子瑶柱酱提鲜。王爷便点头,说,有什么什么点金还是点银的意思在里面,就将食盒命人拿过去了。”
说到这里,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柳眉一想,自然知道世清说的不是点金,也不是点银,想必说得是“点睛”两个字。一想到他都能明白自己在这等小细节上的用心,柳眉便倍感安慰。
“那……那他可吃完了?”柳眉最关心的却是这个。
柳母却没答话,因为这位母上大人一眼看见了柳眉湿了的鞋袜:“眉儿,你怎么不早说,这是不是你刚才从园子里过来的时候打湿的?”
说着柳母连连责怪自己,“都怪我,只顾着自己忙,竟没顾上你。你这鞋袜早该换了,否则受寒不说,将来脚上还容易生冻疮。”
说着,柳母赶紧将柳眉手中的石臼抢了过来,“傻丫头,你别顾着什么的差事了,先将你自己收拾好才是!一会儿再送点心的时候,还是娘去!”
作者有话要说: 野鸡瓜齑,念起来就是,野鸡呱唧野鸡呱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