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感受到儿子对父亲的抗拒,慕容夫人亦是无奈。她无计可施,只得老调重弹。“复官,你爹爹去得早,振兴慕容氏的重担便落在你的肩头。并非母亲待你狠心,只是为了复兴大燕……”
“母亲!”难得他们母子有这份闲情说话,慕容复实不愿再听母亲给她念经。他当即出声打断她,转口问道:“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容夫人听儿子问起丈夫,她待慕容博情深意重,此时回忆起丈夫生前的风姿,纵然是在病中,面上仍浮起一抹骄傲的红晕,轻声而坚定地道:“你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到二十岁便已学成了慕容家的绝技‘斗转星移’,在江湖上立下偌大的名声。他雄才大略,一生矢志复兴大燕,慕容家如今在太湖上一呼百应,俱是他的功劳。那时,你爹爹在江湖上收揽了不少英雄豪杰,只待宋室生乱便可揭竿而起,可惜……”思及如今已与丈夫阴阳相隔,慕容夫人又失落地自回忆之中醒过神来,眉宇间略显黯然。
慕容复见状,不由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眼见慕容夫人对丈夫的情意深厚,慕容博却为了一个虚妄的皇帝梦,待妻子弃如弊履,慕容复的心中也不免略有几分悯然。
怎知这一举动显然又提醒了慕容夫人儿子存在的意义,她将热切的目光转向慕容复,满是期望地道:“好在,还有你!复官,你定要秉承你爹爹的遗志,复兴大燕……”
慕容复再接再厉,又换话题。“母亲待爹爹这般情深意重,可曾想过,如果……爹爹尚在人世?”
当初慕容博诈死,连妻子家臣都一并瞒了去。慕容夫人自然不懂慕容复的言下之意,只黯然叹道:“这世上哪来‘如果’……唉!我与你爹爹结缡数载,你爹爹待我也是一般地情深意重,故而,我更不能辜负了他……”
话不投机半句多。慕容复终究忍无可忍,无奈起身道:“母亲,时辰不早了,儿子告退。”
回到书房见到案上高高摞起的功课,慕容复只觉一阵心烦意乱。他摊开宣纸,随手提起搁在一旁的毛笔写下墨汁淋漓的两个大字——复国。慕容复自幼悬腕习书又兼练武强身,这两个大字写来笔势纵横意态狂放极为不凡。只是他将这两个字看久了,却恍惚觉得这一笔一划皆化为横刀匕首似要取他性命,不禁厌烦地将宣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弃。
慕容复心事重重便无心应付功课,目光在桌案上随意一扫,竟是注意到了被他随手压在书册下的半幅画卷。桃花色的笺纸上画的是两只小鸡,画风并非是他平日所习之笔间意远的山水疏体,而更类似于现代漫画的笔法,使得两只小鸡仔看起来毛茸茸的憨态可掬。那是他为了哄表妹王语嫣高兴,答应给她描的花样子。
慕容夫人的亲弟江湖人称“接盘侠”,李青萝嫁入王家后不久便生下了王语嫣,王语嫣未满周岁他便完成使命撒手西去。正因如此,慕容夫人与李青萝向来不睦,对王语嫣这个便宜外甥女更无好脸色,连累慕容复与王语嫣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王语嫣年方四岁,母亲执着于与段正淳的旧情对她不甚关心,身边仅有的亲人只剩下慕容复,对他很是依赖。至于慕容复,终年生活在一堆传销中坚份子之中,天天不遗余力地给他洗脑,见了王语嫣这个头脑正常又粉妆玉琢天真可爱的小女童自然也是大为亲昵。想起两人上次相见时自己亲口答应下次定会将这花样子画好,慕容复的眸光一柔,随手换了一支小叶筋开始细细勾勒这未完成的画作。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复的身后忽然传来慕容夫人的声音。“我还以为你有多少功课要没日没夜地用功,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那话音尖锐而嘲讽,显然已克制不住勃发的怒气。
慕容复的肩头一颤,随即便掩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将笺纸收起,方转身向慕容夫人躬身施礼:“儿子见过母亲。”
慕容夫人却不理会,只沉着脸冷声令道:“拿来!”
慕容复用力一握左拳,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将那笺纸抽出递了过去。
笺纸上的两只小鸡仔已然完工,一只正低头啄米,另一只则侧着脑袋又抬着爪子给自己挠痒。因是漫画风格,两只小鸡仔尽显萌态让人心头柔软。慕容夫人从未感受过儿子这般温柔的心意,不禁盯着这笺纸看了许久方出声问道:“这是……画给谁的?”
慕容复深知慕容夫人厌恶王语嫣,随口扯谎:“只是随手画来解闷罢了,儿子知错。”
慕容夫人闻言神色稍霁,怎料陪在她身边的桂妈妈却在此时伸头瞧了一眼这笺纸,凑趣道:“瞧瞧这两只小东西,活灵活现的,却像是表小姐家里养的那两只呢!”
一个孤女缺乏关爱又少人陪伴,闲来无事养几只小鸡解闷也是平常,而天下间的小鸡仔大抵都是一般模样,像或不像也只在各人一念之间。可千不该万不该,王语嫣家里养的那几只小鸡仔正是慕容复吩咐下人给她捉来的。因而桂妈妈此言一出可算是捅了马蜂窝,慕容夫人勃然变色,即刻将这笺纸大卸八块,指着慕容复高声喝骂:“那死丫头并非我王家骨血,是个不知来路的野种孽胎!我说了多少回要你离她远远的,你可放在心上?”
“母亲,慎言。”慕容复着实难忍慕容夫人口出恶言,喝断她道。“上一代的过错,又何必迁怒到下一代的身上?”
慕容夫人却又哪里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