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脸皮的某人这下也憋得满脸通红,越说越小声,“我怎么不知道错了,是我的错还不行吗…”
赫里哔地按下腕上终端的录音键,捂嘴笑得一脸奸诈,“我可都录下来了,从来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格兰兹上尉竟然知道错了,不错不错,克里斯□□得好~”
“你他妈…”
玛莎一声断呵,制止住这群幼稚得不行的大男人,“这儿是病房!再吵都给我滚出去!克里斯本来就很辛苦了,你们还闹!”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克里斯因为情况特殊,无论什么治疗都不能和常人使用相同剂量的止痛药,因而即使是轻微骨裂与大面积软组织挫伤与瘀血这种听上去没那么严重的伤也足够折磨他了。
喘口气,玛莎挥挥手,“行了,探视就到这里吧,病人需要休息,留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
亚瑟立刻大吼一声,“我!”
玛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废话!你敢走一个试试?!”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亚瑟愁眉苦脸的看着他的小猫,“我说,我怎么越来越觉着你才是这里亲生的大宝贝儿,我才是入赘的女婿呢?”
克里斯噗哧一声笑出来,“滚!你才是…嘶…”他这一下扯动伤处,不由得又苦着脸一阵瑟缩。
大手无言的抚上他满是冷汗的额头,半响,男人沉重的吐出一口气,“打从遇见我开始,你就一直在受伤。”
“如果搏命就能留住你,那我少活几年也无所谓。”
“狗屁!命是自己的,别随随便便就赔给别人!”
“那你呢?”克里斯清冽的目光直直望着他的眼底,“你心里一共刻着多少个名字,立了多少座坟墓?”
“……”
“我不知道你生命的那一头系了多少条亡魂,如果你不希望那其中多一个我,就醒醒吧。”
男人的瞳孔蓦地放大,倒抽一口冷气。他首先感到的是出离愤怒,但随之而来的冰冷却盘绕而上,将那把怒火连同他全身的血液一同凝结。
男孩的手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撕开那一道从来没人胆敢靠近的伤疤,直接伸进去将多少年不见天日的脓与血搅得天翻地覆,他痛到欲死不能,却一瞬间清醒了。
多少年了,他一直骗自己他并没有恨,他很理智,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做法,他不会被仇恨蒙了双眼,迷了心窍…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那麻木的魔咒,直到把自己的本心骗得团团转。
可实际上呢?实际上仇恨的种子从未有一天停止在他心里成长,它在他心中腐蚀溃烂,将他敲骨吸髓的掏空,早已成为参天大树,轻易得只需要一点点推波助澜就可以完全掌控他的心智,以至于他在那一天会将自己毫无防备的暴露给最危险的敌人,理智尽丧的连同他最重要的人一齐掷于枪口之下。
他恨,他如何能不恨?那个傢伙,那个曾经夺取了他全部的信任,却又在最后将其摧毁的一干二净——那个夺去他无数兄弟性命的该死的男人!他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碎尸万断,挫骨扬灰!只要是能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他也在所不惜。
亚瑟曾以为,这是他迈过同伴的尸骨苟活至今的唯一理由。
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时间毫不留情的带走了一些人与事,也悄悄的将新的一些人与事推到他身边。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不是昨日的那个亚瑟,虽然他身上依然背负着血海深仇,但却不再是那头抗拒一切执意独自前行的孤狼了。
他也有了新的牵绊,那名少年手中的线已经牢牢缚在了他的心上,理不清剪不断,扯一扯便是锥心刺骨血肉模糊。他可以放任自己被仇恨之火焚烧殆尽,可——如果有一天,这火焰也会顺着那根线蔓延到克里斯身上呢?
当他想到这一点,冷汗早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如果,如果那一天出现任何偏差,如果有哪怕一颗子弹射中他的小猫…他简直不敢去想象。
“……你这是威胁。”
亚瑟垂着头,用几乎颤抖的力气呼吸着,指尖深深刺入掌心。
这个孩子在威胁他,他要颠覆他一直以来生存的意义,那是身边的人无论做了多少努力也始终无法靠近的雷池。可是这孩子今天做到了,是自己不知不觉中给他的赦令。
“如果你要我为了你珍惜自己的生命,那么,我要你同样做到。”克里斯的指尖摸索着爬上他的领口,然后一把攥紧。“否则无论有多少次,我一定会像那天一样扑到你背后为你挡子弹,你有胆就试试。”
还能如何?他到今天才明白当初将军将这个男人托付给自己的原因,想通了他永远一副将生命当作儿戏的动机——因为他想要赎罪,因为他觉得自己活着就是一种罪孽,而赎清的唯一方式,就是死。
自己为什么总有种追不上他的感觉?那是因为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在追赶的其实是死神。那么为了将他留住,自己也就只有以命相搏。
“——我说到做到。”
格兰兹上尉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这个孩子竟然有如此可怕,他果然没看错,他从来不止是只小猫,他是豹,有着风的敏捷与岩石的坚韧,一旦锁定目标就永不会松口。
男人仰头长叹,颓然倒在椅子上。
“到底让我拿你怎么办呢…”像是自语,又像是梦呓般的摇头苦笑,亚瑟求助的目光缓缓移动到那张生动的面孔上,仿佛绝望的溺水者竟然在放弃边缘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克里斯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