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在半空中足踏岩石,借几下腾挪缓去下坠之势,最后稳稳落在一棵粗壮的老树枝干上。领头之人一声令下,密雨般的利箭便齐刷刷朝他射来。屠苏运起天墉护身心法,身周泛起一圈冷冽清光,围成一道坚不可破的屏障,将利箭纷纷挡了回去。随即他长剑随手一挥,山脚处刚燃起光焰的引线立时便被剑气斩断。
几条人影倏然跃起,自四面八方合成包围之势,看样貌俱是面容姣好的女子,出手却极其狠辣,手中弯刀携雷火之电向百里屠苏袭来。屠苏知道那是郁璘手下十护法,不敢轻忽,并指拂过剑身,运起阳炎真气迎上汹汹来势。惊雷与烈火相撞,凭空炸出一团耀目火光,那十名女子不敌他强劲真气,被震得往后摔去。
忽听“嗷嗷”几声怒吼,不知从何处窜来数只猛虎和雪狐,眼冒绿光,朝百里屠苏直扑上来。屠苏举剑架住,又飞身跃起,旋身之际长腿一扫,踢翻了背后两只猛兽,怒道:“以人饲妖,豢养妖兽,焚天门竟行此伤天害理之举!”
箭矢换了一壶又一壶,焚天门弟子也前赴后继倒了一排又一排,他们仰望着那个挺如青松的身影,刀光箭雨杀声血海中犹如不败战神,不由都觉得心慌胆寒,双脚发软。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以一敌众,百里屠苏逐渐力竭,防御有所松懈,便被一枚冷箭擦伤了肩膀。他吃痛地吸了一口冷气,忽觉脚下所踩的树枝一沉,回过头,却是陵越落到了自己身旁。
“人太多,不能一味硬拼!”陵越气色已恢复了些许,与屠苏背对而立,挥剑逼退了几个冲上来的焚天门众,运起琼华剑招五灵归宗,以剑气将他二人护住,紧接着祭起一招千方残光,无数罡剑虚影从天而落,将逼近的妖兽尽数钉死。
百里屠苏已是呼吸粗重,汗湿重衫,迅速地转头扫了一眼,见陵越神色虚弱,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已被陵越拉住胳膊,身轻似燕凭空腾起,足尖踏过一棵又一棵树顶。“先避一避!”陵越道。
百里屠苏手上剑招不停,剑锋掠过之处燃起一片火雨,焚天门弟子横七竖八地倒了下去,树林里枯枝落叶都烧了起来,一片黑烟滚滚。双脚刚落地,焚天门十护法也紧追了上来,十柄弯刀相互配合,织成令人眼花缭乱的影阵,手腕翻动间钢针破空飞来。
屠苏陵越二人并肩持剑,他们剑法本就同出一脉,屠苏火系心法主攻,陵越土系心法主守,进退之间竟是默契十足宛若天成,锐不可当,坚不能撼。
双方正斗到紧要关头,陵越突然心口一窒,浑身劲力顿松,自齿关间溢出一声低吟,抬手用力撑住了额头。屠苏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却因撤了剑招而露出破绽,冷不妨背后遭到重重一击,喉头一甜,又强自忍了回去。陵越用剑支地撑着身体,手却抖得厉害,双眼紧闭,眉梢鬓角都被冷汗浸湿。
屠苏挥剑格开几下袭击,拖着陵越便向前跑去,然而没跑多远又生生刹住了脚步——眼前十丈开外便是悬崖,下方是万丈深渊,再无退路。
屠苏咬紧牙关,一双手霎地温度尽失,只觉以往多少次身涉险境,均不似今日这般心有牵绊,瞻前顾后。陵越与他紧握的手也同样冰冷,胸膛急促起伏,满脸强忍之色。十护法齐声喊道:“受死吧!”一波强劲雷电自刀尖迸出,带着刺目的亮光向他二人袭来。
百里屠苏举剑相抗,然危急之际终究难敌,雷电之气打中他二人胸膛,身体如落叶般向悬崖边飞去。心念电转之间,屠苏抬起左手一掌推在陵越后心,替他抵去下落之势,却将全身功力汇聚在右手,长剑一挥,炙红火焰将十护法尽数击倒。陵越重重摔在了悬崖边,而屠苏却如断线风筝般往高崖下直直坠去。
冷冽的山风浑似要将肌肤割裂,渺渺云雾自眼前掠过,风中像是传来什么声音,却再也听不真切。屠苏合上双眼前,只依稀看见陵越落在崖上的衣角,下一瞬便已是遥不可及。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唤出一个久违的名字。
忽听得“咔啦”一声,下落的身体被山崖上斜生的树枝托住,遭此一阻,百里屠苏猛地吐出一口血沫,神智却蓦然清醒了许多。顷刻间树枝又是一震,屠苏勉力睁开眼,腰间已被人用力搂住——
陵越一手攀住凸起的山石,指节泛白,臂上青筋暴起,在他耳畔哑声道:“撑住,我们不会死。”
百里屠苏丹田中真气激荡,痛苦难当,眼中所见蹁跹浮云似是都着了火,满目艳红,恍惚间分不清是火还是血。却又仿佛有人涉水而来,救他于业火之中,气息平和温暖得让他想要睡去。屠苏嘴唇颤抖,伸手抚上近在咫尺的眉眼。
身下树枝不堪承受两人重量,轰然断裂,陵越手上抓着的山石也被生生掰断。两人紧抱着坠下深渊,风声过耳之际,屠苏听见一声熟悉的低唤,从百年的光阴逝水中溯流而上,悠悠落至耳畔——
“师弟!”
☆、樽前休问枯荣事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又或许他们本就命数未尽,那万丈高崖之下竟然是一方深潭。
百里屠苏生于南疆,不识水性,冰冷彻骨的水流自口鼻压入腹腔,呼吸顿时窒住,狠狠呛了一大口。再加上先前受伤不轻,此刻气海翻腾,连半分扑腾的力气也没有,眼前一片黑暗,神思一片模糊,身体笔直地向寒潭底沉去。
意识渐失之际,却忽然被人用力扣住手臂,不再往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