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的手正好摊在桌面上,周泽楷的手找过去,搭在手背上,轻拍两下,再将它翻过来,挑进掌心。两人手掌相贴,周泽楷的五指挤进叶修的指缝里,拿指肚摩挲了一阵才收紧,与叶修十指相扣。
真是好一番情意绵绵,相见恨晚,连手都在替主人诉衷肠。
众人又是七嘴八舌的说周泽楷,真有你的,看不出少帅是情种,云云。
当然,他们更看不出少帅的温柔忽然变质了,少帅情种的对象也忽然笑得颇为勉强,手都要被捏碎了。
周泽楷报复叶修的手,叶修只好报复周泽楷的脚,一只脚狠辣地踩上去,却因为坐姿不便,力气使不到位而大打折扣。
对面一位客人蹲下捡东西,不小心目睹了桌布底下的报复,善解人意地误解成两只脚的主人耐不住寂寞,在玩暗渡陈仓。他端坐好,意义不明的眼神顿时绕着桌子飞了一个圆。
第12章 洛阳王12
洛阳的年轻人在追赶潮流方面也不落后,纷纷效仿京沪的时髦人,拜偶像,有拜那些唱戏的生生旦旦的,有拜文化界当红名流的,还有拜周泽楷的。
拜周泽楷听起似乎有些荒唐,可细究一番,周泽楷内外兼备,长得俊不说,还是洛阳的掌舵人,中原几省未来的接班人,最重要的是,未婚——比戏文里的才子佳人,还要才子佳人。叶修出现在公众的耳边之前,周泽楷不知道当了多久的深闺梦里人。年轻男子们拜得更直接些,有段时间,洛阳的各个集会场所塞满了周泽楷的发型周泽楷的帽子周泽楷的长袍周泽楷的西装周泽楷的绑腿,等等。
因此可想而知,但凡周泽楷领着叶修往年轻人爱去的地方一扎,简直无所遁形。
可他就是要扎。
第一天,据说,有人看到少帅和他叶姓相好在城南茶馆里听戏,你喂我一个茶果我嗑你一颗瓜子,听到情浓时,少帅的手插住相好的手,两只手一起扣桌子打拍子。
第二天,据说,有人看到少帅和他叶姓相好在西郊遛马,少帅骑着自己的爱马,牵着相好的马,一手拉自己的缰绳,一手拽相好的缰绳。怎么认出来的?少帅那匹马闻名洛阳,通体漆黑,四蹄雪白,脑袋顶上有一线白——此马相传是白蹄乌的第四十五代孙。相好似是骑术不精,骑得摇摇欲坠熏然欲睡,少帅就从一匹马上跨到另一匹马上,替他稳马。
第三天,据说,有人看到少帅和某叶姓相好在北泉钓鱼野餐……
第四天,不据说这个了,据说少帅在打靶场遇刺,自然也是和叶姓相好在一起,危急时刻,他推开叶修,自己却中了招。具体的?不清楚,当时清了场,只有一支护卫队在,或许刺客就是抓到了这个可趁之机,才敢行刺周泽楷的。谁干的?这更不知道了,大批士兵随后赶来,刺客被当场击毙。
周泽楷坐在床上,裸着上身,由大夫给他缠绷带。绷带一圈圈地绕着腰腹前行,把那份精干的强劲缠成了虚弱,缠完了,绷带上隐约透出殷红的刀伤,淡色的血迹晕开,像白绢上印了一朵腊梅。他伤在右肋,匕首竖着戳进去小半截,伤口较薄,但流了不少血,衣服的前胸都浸透了,他面上的红润也都跟着流完了。
敷药裹伤,哪一样都是疼进皮肉里的,周泽楷却平静得有些过头,大概是习以为常了,好像这些事正发生在别人的ròu_tǐ上似的。
比如说,叶修。
他一副平展的眉毛下,目光使了几分力道,牢靠地看住叶修。
叶修在东瞅西看中笑了笑,低下头来喝茶。这一笑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的笑,反倒叫周泽楷有些摸不透。叶修如同一尾滑不溜手的鱼,你以为抓住他了,他尾巴一摆就逃了。周泽楷对自己的谋划胸有成竹,却系了一半成败在叶修身上。他顺利地把叶修编进他的剧本,这下要公演了,更得谨慎地梳理下剧情——他可不想付出错估叶修狡猾的代价。他十几岁上战场,打了不少仗,大大小小的,至今少有败绩,伤亡率也低,全赖他这性子,战法豪放果敢的同时,又无不小心地推敲每一个连环细节,来确保他的豪放果敢不会放空。
叶修确实如周泽楷所想,在琢磨他,只不过琢磨他之前先琢磨了下自己。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实在是有点多,看来逃走后还得跑远点,跑到周泽楷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广州不错,这几年给喻文州寄了这么多钱,正好去视察下他的新式学堂办的怎样了。
其实还是当时捂住眼睛比较好吧,叶修腹诽,捂住眼睛就看不到周泽楷避开要害后,怕刺客刺不到他似的,挺着胸往前一撞,撞到人家的刀尖上。
卧室里只有周叶和大夫三人,周泽楷称要养伤,闭门谢客。江波涛一早领了令,带着少帅的血衣和嫡系人马戒严全城,追查刺客同党,只许进城不许出城,还去了几个帮派在洛阳的堂口,警告通牒。
周泽楷给江波涛密令的时候还淌着血,叶修被遣到外间,还得坐到屋中央,不能离开周泽楷的视线。他在这一小块地界踱着转圈,心思都拴在周泽楷身上——不得不拴,他还得完善逃亡计划呢。
这小孩比他想的还难缠呐,对自己都狠的人,对别人能甜么?他之前一直有件事情闹不明白,周泽楷火急火燎地要玉玺,却迟迟不催着他上路,也没逼问他玉玺在哪,反而和他做起了你侬我侬的游戏。如果只是为以后起出玉玺而造势——这方玉玺是从叶修手里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