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此时完全忘记祝英台是个姑娘了,脚踩马镫拉着他的手爬了上去,坐在他身后。
松先生则是将她的马车驾了出来,临行前突然对马文才道:“马公子,妾能否瞧瞧那幅画。”
马文才见她脸上一反常态的怯弱,暗自一叹,将画递过去,然后便抓住祝英台的衣服道:“信斋,我们出发吧。”
祝英台带着马文才,后头跟着银心,三人两马从书院侧门出去。绕过正门的长阶梯,他们径直下了山,一路朝东边疾驰而去。
马文才紧紧搂住祝英台的腰,侧脸贴着他的后背,免得他长发甩到自己脸上。
祝英台突然问道:“逸华,你为何如此看重宋先生?”那声音顺着胸腔传到马文才耳朵里,带着嗡嗡的回响。
马文才搂着他的双手紧了紧,然后道:“我只是,在他身上看见了我自己罢了。”
祝英台侧耳听着,发觉他声音格外低落,心里一紧,有些后悔这样追问他。
马文才道:“我与宋先生差不多,或者说我还不如他。我们都是家族中最没有出息和用处的那种人。只是我更幸运些,有父母兄长疼爱保护罢了。”
祝英台反驳道:“你很好!”
马文才无声笑笑,道:“是我命好,才有机会有如今的亲人,才能认得你与山伯。此生也无憾了。”
祝英台猛地拉住缰绳停住,恶狠狠地对马文才道:“你若再说此生无憾之类的话,莫怪我不客气!”
马文才一脸茫然,然后渐渐地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点点头,道:“好,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说了,信斋莫要生气。”
祝英台哼了一声,这才继续赶路。
月色明亮如银,到广宁寺的路也平坦。大约过了三刻钟,几人终于到了寺门前。
银心上前拍了拍门,很快,一个守门的小沙弥开门出来。
马文才刚下马还有些腿软,祝英台走上前同他说了几人的来意。那小沙弥立刻请他们先进门歇息,他跑进去通报。
很快,有个年纪大些的僧人走出来,见到几人念了声佛,道:“几位施主,贫僧慧戒,听说你们是来寻人的?”
几人也双手合十,说是。
慧戒道:“来我寺中者,均已决心斩断红尘,几位还是请回吧。”
马文才念了声佛,道:“慧戒大师,我等并非要强行逼迫他还俗,只想在他剃度前再见一回。”
慧戒见他眼神中全无退缩之意,轻叹一声,道:“跟贫僧来吧。”
这间寺院不算很大,几人很快便到了厢房。一圈屋子只有一间还亮着烛火,慧戒又是一声轻叹,指着那间道:“亮着的那间便是。”
三人道了谢,立刻走过去,敲门。
小沙弥在慧戒身边问:“师父,为什么要让他们进来?”
慧戒摸摸他的脑袋,此时那三人都已进了屋子。他道:“那位施主本就未看破红尘,如今又有人追寻而来,尘缘未了,佛缘未至啊。”
那边,宋恒霁打开门,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往后退了一步请他们进来,道:“逸华,你怎么来了?”
马文才真正见到宋恒霁完好无损,心中石头才算落地,同时却又莫名涌上一股火气,冲上去对着他肩膀就是一拳。
宋恒霁被打得一个踉跄,若不是有祝英台拦着,马文才还要动手。
他满脸不解,摸着肩膀问道:“逸华,你为何要打我?”
马文才气乐了,咬牙道:“你不知道?”
宋恒霁自觉无辜极了,摇头。
“你不告而别离开书院,跑到这寺院里,就没想到我们会如何心急吗?”
宋恒霁低着头,吭哧半天,憋出一句:“我将东西给你了。”言下之意,他已道过别了。
他眼一瞄,发现马文才脸色铁青,连忙出声,问道:“你、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马文才根本不想说话,又是祝英台出面,将宋恒霁离开后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宋恒霁听说马文才为他如此焦急有些愧疚,但当听见松先生也来了时,立刻面色一白,软软地坐到地上。
“你们是来捉我回去的?”他发出几声枯哑的笑,便静静坐着,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第15章 情不知所起
“我们若是来捉你的,还会同你好声说这么久?”马文才瞧他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你作态给谁看?你若真是看破红尘、烦恼丝尽断,我们自会帮你同宋家说情。”
宋恒霁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道:“你们,已晓得了?”
马文才不耐烦挥挥手,道:“是,你是宋家的,我们一个马家一个祝家,你可放心了?”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你实话说,可是真的信佛皈依?”
宋恒霁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我就知道,”马文才真是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想遁入空门躲清静吧?你扪心自问,这对佛祖可算得上恭敬?对父母亲人可算得上孝悌?再问你自己,舍了这大千世界可真的甘心?”
宋恒霁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并不是个好法子,不过是因他软弱才选了一个逃避的去处罢了。可是他又能如何?他对马文才道:“逸华,我都晓得,可他们总指望我像长兄、二兄一样行走官场。可我既不会说话,也看不懂脸色,出去也是给他们脸上抹黑。”
说着,宋恒霁有些激动起来,“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我怎么都学不会,我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