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洛懿知他想岔了,也不解释,只说:“不过拜托先生,不用将各种细节告知小徒,于生死一道,小徒十分看重,怕是让他知道了,就不敢行事。”
孙天阴一笑:“好,不告诉他,反正将来他知道了,也是你的麻烦。我这个人嘛,最不喜欢强人所难。”
两人一说定,赵洛懿便不再多说,出门碰上姜庶,免不得被孙天阴那徒儿怒瞪一眼,也不痛不痒地过了。
李蒙一觉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浑身寒气退了,在床上躺得恨不得下地跳个百八十下。不意间想起与赵洛懿置气,又觉是否自己小气,心里寻思,赵洛懿恰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中安城里也并不少见好南风之事,何况此前戏弄萧苌楚,自己也告诉别人说赵洛懿是好南风的。
可赵洛懿时时出入妓馆,与好些花娘关系不错,想必被孙天阴师徒行事的声响一激,自己身量未成,也有把秀气点的少年当成女子的。
正在胡思乱想,见赵洛懿从门外进来,李蒙脸孔迅速通红了。
赵洛懿把个长方的大漆盘放在桌上,看李蒙一眼,叫他下床吃饭。
李蒙拖拖拉拉穿起衣袍,心不在焉地系上袍带,等赵洛懿再进来,师徒两个坐在一处吃饭,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寻常赵洛懿一整天不说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李蒙却憋不住,不住拿黑沉沉的眼珠子盯赵洛懿,但要是赵洛懿看他,他又立刻挪开眼。
“……”赵洛懿将鱼腹上两片最柔软的鱼肉剔到李蒙碗里,夹去鱼骨细细啜。
“师父……”
鱼骨被吸得彻底没了滋味,赵洛懿丢开鱼骨,瞥李蒙一眼,看他表情就知他仍在不自在,弄得赵洛懿心里也有了点不自在。
“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去,别让二师叔等久了。”
赵洛懿眉毛一动,“想见你二师叔了?”
“不是还有事要查?”李蒙问。
“明日让孙大夫替你种蛊,立刻就下山。”
李蒙歪着头,疑惑道:“不是拔蛊么?”
“萧苌楚花大价钱对付你,你所中之蛊,无法即刻拔除。要先种一种蛊虫,半年之后,再来此处,才能找孙先生一并拔了。”赵洛懿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说,也没有提及当晚之事的意思。
“那我不会死吧?”话音未落,李蒙脑门上就挨了一记筷子。
“不会死,你师父要护的人,还没有就在爷眼前死了的。”赵洛懿埋头三两下扒完饭,出门刷碗去了。
李蒙自己一个还在那儿磨蹭,想到不能立刻拔蛊,如同一团棉花浸在胸腔里,总是不能通透,连和赵洛懿别扭的心思也没了。
晚上赵洛懿没再和李蒙抱着睡,在隔壁收拾出另一间屋子。
李蒙一个人翻来翻去睡不着,足折腾到天快亮时,才勉强入睡。
不久就被失礼的拍门声叫醒。
姜庶挨个叫醒两师徒,盯着他们吃过早饭,领着去见孙天阴。
李蒙跟在赵洛懿身后,进屋之后,孙天阴神情和煦,令他二人挨两把椅子并肩坐下。
“你身上蛊虫十分顽固,如果现在就将其逼出,恐怕会伤及脑髓,所以先要种蛊,两虫相斗,六个月后的月圆之日,是最适宜将蛊虫取出的时候,所以七月十五之前,你们要再来闲人居找我。”
经那晚之后,李蒙再见到孙天阴,忍不住脸上一红。
孙天阴动作极快,种蛊的过程与萧苌楚所用之法差不多,李蒙唯一奇怪的是,孙天阴竟叫赵洛懿也伸出手来。
“师父也要种吗?”李蒙问。
“没事。”赵洛懿说。
李蒙不解地望住孙天阴,孙天阴笑解释道:“这种蛊乃是子母蛊,一旦子蛊种下,母蛊便要种下,否则子蛊不安,就不能与你体内蛊虫相斗。是无妨的,为你拔蛊时,你师父这只也会一并拔除。”
李蒙听得稀里糊涂,但他本来就不懂这些,也只得任凭孙天阴施为。
姜庶抱臂,于墙下站着,冷冷睨着他两个,似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扔下山去。
种蛊完事,李蒙感觉像做梦一样,千里迢迢跑到南洲来,就为了,种个半年后还要来取的蛊。
李蒙卷起袖子,看了一眼肘弯中的红痕,睡了一晚上,那东西仍无一丝变化。他放下袖子,叹了口气,好没意思。
赵洛懿在屋里与孙天阴说话,好一会儿,出来见李蒙抱着行囊还在石墩上坐着。
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袍子,赵洛懿掸了掸衣袍,气宇轩昂地走了去。
“走了。”
李蒙便抱着行囊,跟在赵洛懿身后,与闲人居主人道别。
下山时,赵洛懿在前面牵着马,李蒙一边走一边想事,几次差点滑倒,也不吭半声。
习武之人耳力超常,每当李蒙脚下打滑,他便转过头去看李蒙一眼,因李蒙不吭声,气氛便尴尬,赵洛懿也不说话。
李蒙看着赵洛懿高大冷漠的背影,一时眼圈微红,一时心中滞闷,眉峰微蹙,愈发觉得前路艰险。
十方楼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惹上了朝廷的人?老孙头为什么要那样摸探他的筋骨,必不是多余之事。萧苌楚给的药弄丢了,他不可能再帮着萧苌楚拿到百兵谱,拿不到那样东西,就不可能从萧苌楚处探听出全家被害的内情。赵洛懿也什么都不说,霍连云待他亲切,却总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到底赵洛懿在想什么,他要是给他当师父,为什么还不教他武功?
山路漫长,静谧之中,唯有时而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