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窃窃看了埋头吃饭的许玖一眼:“师父,他是什么来头呀?”
青空也似不解:“不知道,大管家亲自吩咐的。”
“亲自来给云斑剪爪子?”小徒弟嘀嘀咕咕显然不信。
青空没说话。
照例说这么一个穷乡下的贱民,管家没有理由会注意他,而且把人叫过来了又不说什么事,只是让他在后院呆着。而后院……青空暗沉沉地看了眼后院的高墙,目光落在三层的窗子上。
青空自小跟着老管家,现在已经是一等仆人,不出意外的话,等老管家百年,他就是庄园下一任管家。可是他还没进入主城堡。主城堡只住着庄园主和老管家两户,加上伺候的仆人若干,而老管家也没有让他接手的意思。
“要剪爪子我就可以嘛,庄园人人都能做啊。”小徒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
青空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这多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小徒弟恭敬地答了个是,趁青空不注意吐了吐舌头。
许玖吃完饭,又喝了一大碗水,精神头回来了点,就开始四处套近乎。
庄园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礼教森严,给人打招呼,大部分人也会回个笑脸。许玖跟着厨房的小哥,不断跟人套近乎:“小哥,云斑喜欢吃什么呀?”
“……”
“它怎么才能下来?需要给它喂饭吗,我去喂!“
“不用。”
“那它喜欢什么,你们平时怎么给他剪爪子?”
“……”
小哥倒是个和善的小哥,但不说的话一律不说。
许玖怏怏地站在树下,看着大猫打呼噜。
“喵喵~”他冲它打招呼。
大猫一个眼神都不给。
老管家又上来,见桌上的食物一动没动,他的主人正在看书。
“大人,喝点乳隻奶吧。”
男人皱着眉头,又看了看管家,端起来一口气喝了。
大管家极是高兴,望了望窗外:“那孩子又来了呢。”
男人扭头,发现许玖果然站在树下,正不屈不挠地和云斑进行沟通。
“他为什么要那么叫云斑?”男人不解。
那男孩冲云斑一直喵喵喵,大管家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难道是他们村里的土话?大人,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男人摇头:“不用了。”
树下的年轻人又开始上蹿下跳,眼睛明亮的灼人。
屋内寂静,跟楼下的喧哗格格不入。
“我就是看看,你知道,那小孩一直不想回来……”男人沉吟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蓦地住了嘴,“他对那小孩挺不错的。”
管家对他这个说辞很无奈:“大人……”
男人知道他想说什么,不高兴地瞪着他。
“大人,我没想劝解您,”老管家妥协了,“您高兴,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满意了。
管家见他松了脸色,又道:“大人还会去吗?”
男人盯着他,皱了皱眉,很久后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那大人不要一去那么久了,对身体不好。”
男人近期一直在床上躺着,本来就虚弱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弱,血色也越来越淡,苍白的像个透明人。荒原上的没有这么苍白的,哪怕王城最负盛名的公主。
男人没说话,忽然开口道:“那个小孩不想回来,我没有阻止。而且我也想在外面呆一会……”
“大人……”
“砃,我累了。”
管家躬了躬身,退出:“是,大人。”
男人合上面前的书,望向窗外那个让小孩颇为喜欢的年轻人。不同于荒原人普遍的高大粗犷,这是个劲瘦修长的年轻人。面容秀气,笑起来顽皮却和善,被云斑折腾了大半天也没真发脾气,还在认认真真逗它,呱啦呱啦一直在讲话。
跟自己多么不同啊。
男人推着轮椅走到雕花水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人。长年累月不见天日,镜子里的人僵硬刻板苍白,看起来都不像个活人。女巫的话在耳边回荡:“亲朋离散,困顿苦厄,非凶非吉,早夭。”
贵族的孩子出生后,女巫都会来占卜,如果是双生,就留下命格好的那一个,剩下的要么置之不理,要么按荒原上的习俗敬献兽神。荒原上大部分孩子都是双生,而他出生的时候却是单生,这已经不祥,女巫的占卜让这不祥更雪上加霜。就在他要被遗弃的时候,王宫也诞生了一位单生公主,那是陛下宠妃所诞,陛下心情大悦,家人遂不敢处理同是单生的他,就留下了。
到被赶出王城为止,他已经在庄园生活了十几年,估计离那个早夭的日期也不远了吧。
镜中的男人看向自己的腿,然后扶着一边的门柱试着站起来……在已经快要站起的时候,小腿一颤,突然又重重跌落回去,男人面上现出恼怒,咬着牙,狠狠锤了门柱一拳,顿时皮肉破裂,血色蔓延。
许玖浑然不知楼上在发生什么,只坚持不懈地引逗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