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千崖轻声道,“我这几日回想了之前三个小世界中的事情,突然觉得,若小篱的身边从一开始就没有我……他定能过得很好。他根本不需要我,是我贪心,硬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现在也该是……放他自由的时候了。”
“徒儿长大了,我这师尊……本就不该奢望太多。”
暮千崖这些话说得轻,语气甚至有些絮絮叨叨的。
他这人冷心冷情惯了,沈千雪何曾见过他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当下就有些愣住,待细细回味了暮千崖话里的意思,更觉不对。
其实从前沈千雪便有些察觉。
暮千崖对青篱的心思,她并不清楚具体是起于何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必定不会是太后面的事情。
沈千雪印象里,很久以前,久到她总觉得青篱来定天宗没多久的时候,她便隐隐有些觉得暮千崖对青篱的感情不对。
他对他太好,太温柔、太克制,在人后时的眼神却又太缠绵、太悱恻,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师尊该有的看向徒儿的眼神。
沈千雪向来敏感,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虽心中极度震惊,但鉴于暮千崖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她便也不好自己凑上去提醒,只想着等他们两人自己说开了就好。
沈千雪以为以暮千崖的性子,这一天应该不久。毕竟暮千崖是剑修,做事最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沈千雪这么以为着,却未曾想暮千崖竟真的能忍住一直未曾开口。
青篱在定天宗两百年,与暮千崖日日朝夕相对,两百个日日夜夜,暮千崖竟真的一字未说。
沈千雪从前只觉惊讶,奇怪于自己师兄怎么在这事如此优柔寡断。
现在听了暮千崖的这番话,又细细琢磨了一下他从前的行为,才终于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暮千崖他……表现得太过克制了,这克制几乎是绝望的,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判了死刑。
他从未求过,却从开始便一直告诉了自己——你是不可能的,青篱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这未尝有些太奇怪了。
诚然,如今的修真界讲究天道伦常、阴阳和合,暮千崖与青篱既同为男子、又是师徒,若真在一起了,闲言碎语必然不会少。
可哪又如何?
不管是定天宗还是暮千崖、青篱,都不像是会在意流言的人。修真界说到底还是强者为尊,凭修为说话,放眼整个修真界,谁的修为能比得上暮千崖,谁的天赋能拼得过青篱?
有什么好多担心的?
这种身份lún_lǐ上的差距,不该让暮千崖这样绝望,绝望到不敢去求。
除非……
沈千雪眼睛闪了闪,她想到五百年前暮千崖诡异、不符合逻辑的走火入魔,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道:“师兄,你其他的不愿与师妹讲也就罢了,有一条可否告知?当年你走火入魔……先不论你是如何走火入魔的,但一个人入了魔,总该有个心魔。现在看来,你的心魔定是与你那徒儿有关。可我却不懂……到底是何事,让你因他生了心魔?”
沈千雪定定地看着暮千崖的背影,问道。
暮千崖这次又沉默了许久。
许久后他才开口。
男人的视线仍定定地盯在眼前的悬崖上,仿佛在看着什么似的。
沈千雪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却见悬崖上空无一物,若真要说有什么,便是满目剑痕。
沈千雪反应了一会,便明白过来,以暮千崖的修为,他搬来持剑峰时若练剑早已不会再留下如此明显的剑痕,那么这些剑痕……只有可能是青篱留下的。
暮千崖这些日子看着这些剑痕,是在想着什么?
沈千雪还在沉思中,暮千崖却突然开口了。
暮千崖:“我从前虽师傅习过一门术法,名‘千世应’,可窥得凡人几世命途轨迹,千雪你可还记得?”
“记得。”沈千雪一愣,思索片刻随即道,“我记得这术法习用要求极高,当初我们每个师兄妹师傅都曾有传授,却只有师兄你成功习得了。师傅当年还说这是此术法与你有缘,让你日后好生练习着。”
沈千雪等人的师傅、也就是定天宗的前任掌门是位修为极高的术法大通,据说天下只要是曾有流传的术法,就没有他不会的。
他教了几个徒儿不少罕见的术法,这“千世应”便是其中之一。
所谓“千世应”,说到底就是窥看凡人命运轨迹的术法。凡人命由天定、运由缘生,其实从出生时很多事情便已经确定好了,凡人能做的改变不过是些时间上的细枝末节,有些这辈子你该经历的事、该遇到的人,这一世你是一定会经历的。
凡人灵体强度不高,一个灵体只存七世命运。
七世一过,便魂魄消散、再归天地间。
若修行大道,便运势重改、不做定数。
命运中包括的一般有财势运、情缘运、身体运等等,这也是凡人算命时常算的几类。
暮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