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离开的速度太快, 他也没有把镇长的评价放在心上。
从某种程度上说,镇长算是歪打正着地说中了事实, 而且就连他自己也赞同镇长所做出的评价。
有时候他脑袋里冷静和正常的那一个自己会为他所做出的决定感到吃惊——就诸如此刻。
他站在沃弥德瑞克火山口他曾跳下去的那个位置,仰起头,遥遥眺望头顶的圆月。
它被浓烟和火山山体中pēn_shè而出的水蒸气遮挡了大半,而在岩浆炽热的金红色光芒中,月光也不复原本的清澈,仿佛染上了淡淡的绯红。奇怪的是,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曾见过这样的月光:红纱披在白惨惨的冷水上,妖异又凄凉。
但很快他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火山口的岩浆里。
长久地注视这些岩浆在任何时候都不是聪明的做法, 即使它们所蕴藏的热量都被牢牢包裹在中心, 没有丝毫外溢,却依然能轻易灼烧注视者的双眼,就像太阳灼伤人眼一样。
文卿只不过盯着看了数分钟, 眼眶里就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
圣域的眼球也是脆弱的, 高温让他眼球表面的液体急剧蒸发,干、涩, 伴随着极为古怪和陌生的酸疼,即使惯于忍耐疼痛的文卿也有些受不了。他不得不不断眨眼,并且很快就在刺激下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再十分钟后,他揉着眼睛放弃了继续观察的想法。
观察没什么用, 他一边揉一边安慰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做实验来得痛快。
然后他就像上一次所做的那样,干脆利落地跳进了岩浆里。
一阵奇异的漂浮和腾空感, 而后是深陷在柔软奶冻或者凝胶里的窒息。和上次来时干脆利落的传送很不一样,这一次传送似乎在他的意识里花费了更长的时间,长到他感到有些不愉快——就在他心里刚刚生出一点厌倦的刹那,坚实的触感从脚下传了过来。
他的感官被莫名的浓雾或者类似的东西挡住了,周围的一切都模模糊糊。
直觉的,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发现的一定是这座巨大而古老的火山里最大的秘密。
可他并没有为此而激动。他心里早已有了某种猜测,而此时和上次截然不同的事件发展都在预料之中,不过是让他和自己的猜测距离得更近了一分。
他等了一会儿,被遮蔽的感官渐渐苏醒过来,周围的一切变得愈发清晰和具体。
猛地看过去,这里的环境好像和上次传送的位置相差无几。
脚下是岩浆凝固后形成的坚硬地面,其上还覆盖着一层细碎的火山灰;视线的尽头是高大的山峰,当然了,寸草不生,不过这鬼地方会有山峰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头顶同样是岩浆构成的天幕,熔化的岩石依然像是粘稠的糖浆,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倒流而上。
上次因为担心随行的特蕾莎和杰克的安全,文卿没有仔细追究这里的岩浆,确切地说,是这里的魔法阵究竟怎么回事,不过在特蕾莎和杰克同样被传送过来之前,他当然不会什么都没做。
不。不是说捕猎蛇火蜥那件事。
在特蕾莎和杰克跳进岩浆之前,他用尽全力向着山峰的方向奔跑过,还尝试着不断扩大自己的领域,试图把山峰整个包裹进去;除此之外他还尽可能地想要记住周围的大概路线,他的方向感非常好,几乎从未出过错——在做这样的尝试之前,几乎两个词完全可以去除。
尝试的结果不用多说,他什么也没有记住。但这并非他本身的问题,实际上,正是因为他的记忆力非常优秀,才能够发现那种“刚一记住之后就会立马忘记”的诡异状况,从而推测出这片地形一定被施加了某种诅咒。
任何魔法阵都没办法以这样直接和粗暴的方式直接篡改记忆,魔法阵可以混淆人的大脑,造成某种错觉来打乱人的神智,但绝不可能直接作用于记忆本身。
这其中所蕴含的魔法理论艰涩高深,文卿自己也闹不明白,不过他倒是知道解释的核心:这是一个有神的世界。
记忆是时间的载体。
换而言之,直接作用于记忆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而且只有时间之神才能做到。
魔法阵从来都不能沟通神灵。魔法阵基于不同的原理有着不同的调动元素为己用的方式,然而任何一种原理都只需要智慧,而不需要神恩。
最巧妙的安排是,在神眷大陆,“诅咒”和“赐福”几乎代表了同等含义。这两者都需要(被所信之神认可的)全心全意的对于神灵的信仰,(被所信之神认可的)恳切的祈求,而这两者均来自于神灵的回应。
这个世界上神的存在感不高……但那也只是相对的不高,就好比对底层人民来说皇帝的存在感不高一个道理,距离太遥远了……但是存在感不高,不意味着神灵就什么事都没干过。
实话是:大事这家伙已经被神灵干死了,干得大事他自个儿都不认识自个儿了。
作为一个玄幻的世界,神眷大陆上怎么可能没有“深渊”这种标配?史书和各种杂谈上都记载了无数次深渊在地面洞开的场景,那些屠杀通常都发生在夜间。
开裂的大地涌出滚烫的岩浆,火山爆发,浓烟蔽日,血月倒映在血泊里;人们的居所处四散横尸,地面的血迹凝固了一层又一层,形成淤泥一般的浓浆;劣等魔撕开人类的腹腔食用柔软的内脏,断裂的手脚和双目圆睁的头颅被毫不犹豫地抛弃,就像现代人毫不犹豫地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