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夏语墨才突然记起自己这么大晚上的跑出去瞎折腾的目的所在,忙说:“卷卷,不得了,你爸爸找你找得急死了,你赶紧给他打个电话!”
高卷卷一听到这茬,脸上的神色就立刻变了,她沉下脸来一声不吭,似乎是在耍脾气。
“怎么了啊?”
高卷卷藏不住话:“我就让他急!”
原来,高卷卷离家出走是为了逃避爸爸的管教。高卷卷的爸妈都是公务员,家境殷实,家里的规矩也不少。高卷卷的爸爸比妈妈更严厉,对她的管教十分严格,对她的期望也大得望不到边。眼见着高卷卷的学习情况每况愈下,她爸爸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从来不会动手打她,但言语之中的奚落和讽刺却少不了。有时候,高卷卷真是恨透了这个只对外人报以笑脸的爸爸,在这个“读书至上”的爸爸眼中,似乎高卷卷做任何一件与读书无关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
“夏语墨,我真羡慕你和陆飞,”高卷卷握住了夏语墨的手,眼里泛上了泪花,“你们那么自由,都没有人会管你们。”
对于这样的“羡慕”,夏语墨不知道说什么好。偶尔她也会想这个问题,到底是有人管好还是自由好。然而关于这个问题她暂时无解,因为从来没有人对她说“夏语墨,怎么还没写作业”,或者“夏语墨,还不快回房间”,又或者“夏语墨,你怎么不帮着做点家务”,甚至在闯祸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来责备她。这番自由的滋味应该不算差吧,夏语墨这样想着,但有时仍要忍不住去猜想被管束的话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被人挥鞭催促去成长会不会反而比自己拼了命地努力成长更轻松?每每想到这里,她的脑袋便乱得无法再往下想了。
“爸爸从来都不懂我,他就不能像别人的爸爸那样和女儿说说笑笑吗?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爸爸!”说着说着,高卷卷眼眶里的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墨墨,上回你打电话来问我跳舞穿什么衣服,我正在和我爸吵架呢。你……你不知道,他撕了我的歌词本儿,还把我的唇膏几乎都扔进了垃圾桶,还叫我……不要总是和你玩……”
夏语墨这才明白,那一天电话里的高卷卷那么古怪,原来是在与她爸爸吵架。
“为什么不和我玩?”她当真诧异。
“爸……爸说……”高卷卷抽抽搭搭话都说不清,她瞄了夏语墨几眼,一赌气说了出来,“他说墨墨是没爸妈的孩子,习惯了……习惯了……野生。”
说完,就伏到夏语墨的膝盖上哭了起来,肩膀不住耸动着。
夏语墨知道高卷卷说这话没有半分恶意,反而是因为对她爸爸的说法恨极了才说出来解恨的,但她的心头还是像被一把大斧头猛砍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涓涓地往外流。所以,她既不能伸手抚一抚高卷卷的头发,也不能说出半句安慰。
“什么话。”一直坐在一旁安静聆听着的严老师突然发了话,她的声音像是来自冰山,没有半点温度,“卷卷,你太不懂事,你知道现在几点?你不回家是要急死你爸爸?”
正因为严老师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所以听起来也不太像责备。
“我对你们今天晚上做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怎么样,如果发生什么不测,你们任何一个人会心安吗?”严老师停顿了片刻,给了高卷卷一点思考的时间。
高卷卷用手背抹眼泪,好像真的在思考严老师的问题,许久的沉默后她站了起来。不等她说出自己的决定,严老师家的门就被叩响了。
严老师开了门,迎进来的是一个急得话都说不出口的中年男人,正是高卷卷的爸爸,想必是陆飞打的电话。他甚至没有跟严老师打什么招呼,就直接冲进了屋子将高卷卷的胳膊攥在了自己手里,他喘着粗气一言不发,眼睛紧盯着只比他矮了几寸的高卷卷,像是要喷出火来。
长长的几秒钟后,他只说了一句话——走,跟爸回家。
这男人瘦瘦小小,一双小小的眼睛瞪着高卷卷目光犀利,但从高卷卷脸上挪开后却游移躲闪着,似乎不怎么喜欢与人对视。
他一言不发地拽着女儿朝门外走去,只是在跨出门的时候丢下了一句:“谢谢你了,严老师。”
严老师从开门那一刻起一直都站在门口,连门都未曾关上,似乎做好了送客的准备。她借着这一句“谢谢”冷冷回道:“不要谢我,要谢就谢那几个孩子,特别是夏语墨。要不是他们,你家孩子就倒大霉了。”
夏语墨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严老师的侧影,看不见门外男人的表情,她甚至连半句回话都没有听见。
只听见严老师在合上门时发出的重重叹息。
又是陆飞家屋外传来的货船“突突”声将夏语墨从回忆里拉回到了这个光鲜明媚的早晨。
虽然这一晚夏语墨只闭了闭眼,此刻却已全无睡意。眼里是完全陌生的世界,只有身旁熟睡的夏伶俐给了她些许真实感。
一整个夜晚她都没有翻身,整个人都快要咔咔作响。身下垫着一条严老师给了她的毛毯,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从那块毯子上挪开了身子,见那毯子仍旧干净无瑕才松了一口气。
轮船的“突突”声渐远后,她听到了房门外两个年轻男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