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林校场,晚上才能回洛神山庄歇息。”
霍离秋用指尖在包着糕点的绢布上心烦意乱地划着,她明明决定要先行回中原去,可面对楚是夜,她竟完全开不了口,随意搪塞道:“这是好事……”
“此次西征,叶二叔为主将,三叔和四叔为副将,洛绍兮担军师一职,我处前线,身边还缺个人,离秋,我知你心中所愿,要凭自己的真本事为武宗闯出一片天,你可否……随我一起?”楚是夜极为坦诚,开门见山一席话将霍离秋彻底困在进退维艰的低谷中,她不是不愿留在东原,只是她孤军奋战已久,时常也猜不透自己的脾性。
她倒不在意武林中人是不是非得混在武林里,反正玄氏入主中原后,武林早已土崩瓦解,正邪颠倒、黑白不分,根本无处寻根,只是湖岸势力与南国的联盟来得蹊跷,而且玄镜和霍简派人围剿湖岸势力始终一无所获,令人匪夷所思——霍离秋并不认为湖岸势力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毕竟湖岸大营里还住着一群过去江湖上的泛泛之辈。
要说湖岸的那位先生没有从中作梗,她一百个不信,只是抛开心里无名无故的信任不谈,若是那位先生真有什么别的心思,她绝不放心让南国和东原义军与其有什么牵扯,毕竟一旦反玄势力连成一线,所有她珍视的人都将置于这盘步履维艰的棋盘之上,功过成败均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前线一事,乾侍卫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不必考虑我……”
128 生活
楚是夜毫不意外,只是亲耳听到这个他心知肚明的答案后,心中难免泛起一股寒凉,离秋唯恐楚是夜胡思乱想,蹩脚地解释道:“其实,我是想去南国一趟……想去见见容儿和白贺,顺便再北上去湖岸看看无异那小子……”
楚是夜不是不明白离秋担心的事,只是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意自己对离秋而言究竟有何地位,可真要被别的事比下去了,他还是忍不住嘟囔一句:“怎么连白贺那个愣头都排在我前面去了?”
离秋微怔,满心愧疚,嗫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是夜握住离秋冰凉的手,她微微瑟缩却还是被他紧紧攥着,他温声道:“我也很久没见白贺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不是说义军前线还缺人么?你如何走得开?”
楚是夜看着离秋一本正经的模样,幽幽地叹了口气:“离秋,你、你怎么就不明白?不管你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将我撇在身后,你难道忘了,凡事都还有个我么?”
离秋当即哑然,不敢迎上他殷切的目光,她大概是真的忘了、不习惯了、措手不及了,以至于话已至此,她却不敢轻易应和。
她知道楚是夜过去漂泊得太久,如今好不容易与过往握手言和,重归故里,亲友相伴,亦能提刀冲锋陷阵,一腔热血有了用武之地,尚且圆满至此,她又怎敢为他徒增烦忧,再度奔波于颠簸的江湖路上?
“是夜……我……我……”离秋想要将所思所想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可不知为什么,千言万语哽住了喉,她始终开不了口。
楚是夜失望地松开了手,强忍着铭心刻骨的挫败感,将腰间的令牌拽下来放在桌上,低声道:“罢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这个,城关的人就不会为难你……”
他很快起身离去,前后不过一呼一吸的光景,寝屋大有人去楼空的苍凉感,霍离秋将令牌紧紧攥在手中,更为痛心疾首——她不用再酝酿陈词,也不用再煎熬犹豫,却好似落入了另一个深渊……
离秋孤身一人走在洛神山庄的大理石道上,洛府大门近在咫尺,她忽而顿住脚步,侧眸望向月光笼罩下的眷恋湖,无限安宁。
她摩挲着包袱一角,念着今夜分明天朗气清,为何跟六年前那场倾盆大雨似的,悄然扼住人们的喉咙,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回过神来,却发现楚是夜正孤影伶仃地站在大理石道的尽头,遥遥地望着她,此情此景就像送行似的,离秋怯怯地走上前去,两人相顾无言。
“我想来想去,还是有些舍不得,离秋,你要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再回来?”楚是夜些许不好意思,胡乱地摸着后脑勺,就怕听见离秋坦然一句“不回来了”,那他真是顾不上什么洛家不洛家,死皮赖脸也要跟着一起离开了。
“是夜,你还记得我当年说过的话么?我说,如果离开慕家,你能过上你最渴望的生活,那我便不会再强留你……”离秋渐渐哽咽,她还想继续说,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这样的生活,剩下的便是珍之重之,不必迁就区区一个她。
楚是夜听不见后面半句话,心意却早已相通,他轻叹一声,徐徐道:“我出生在这里,自幼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然而身为世家子弟,最忌讳披着富贵的外衣做着鸡鸣狗盗的事,于是我辗转去到了千古源,拜师学艺,在那里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十年,因为心有不甘又流落至中原,与破庙那帮兄弟们以天为被地为席,尚且逍遥自在,可是我终究保不住他们的命,保不住那般风餐露宿却甘之如饴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