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声音软软糯糯。
霍离秋讶异地转过头去看着他,要不是“鬼童”之名如雷贯耳,她差点就以为是哪家天真无邪的小孩儿跑了出来,小声惑道:“鬼童……大人?”
“霍姑娘,哦不,应该叫霍大人了!霍大人这话就说得见外了!我家先生说了,今天有武宗堂的喜事,前来贺喜的人怎能少了先生呢!所以就派我来了!”鬼童眨巴着明亮的眼眸,将锦盒欢喜地递到离秋手中,全然忘记了自己在湖岸势力的时候是什么阴森森的模样。
“还有,当年的南归号令在玄氏覆灭之后就失效了,现在已经没有湖岸势力,也没有什么大人了,鬼童只是鬼童而已。”鬼童抿嘴一笑,黝黑的眼仁若隐若现,似乎在暗示他还跟以前一样,障眼法下仍是那一双渗人的眼白。
离秋握着沉甸甸的锦盒,忆起三年前的事,尽管到最后也辨不清湖岸势力是正是邪,但他们的所作所为皆是毋庸置疑,如今更是好聚好散。
那位先生来去无踪,不甘于归隐蓬蒿,也不屑于收授侯印,在江湖上留下一个未解的传说,实乃高智。
原来蓬莱之客,还有虚无缥缈、不着痕迹这一说。
霍离秋稽首行礼:“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先生宽宏大量,先生之于北朝的恩情,众人永远铭记于心。”
鬼童却冲着霍离秋摆摆手:“哎哎,我家先生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当什么好人,所以啊,霍大人千万别记在心上,最好都忘得一干二净。”
霍离秋陷入片刻恍惚,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
“我家先生的第一个夙愿,霍大人已经帮先生实现了,如今北朝一片太平,武宗堂群贤毕至,可谓真正的‘正道为正’。至于第二个夙愿……”
“先生愿霍大人一世安康。”
刹那间,短短一句话变得凝重起来,霍离秋屏住了呼吸。
“后会无期。”
鬼童露出灿烂的笑容,渐行渐远,湮没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之中,霍离秋后知后觉地朝前追了几步,直到再也寻不见鬼童的踪影,她一时悔不当初。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中的锦盒,里面安放着能号令天下群雄的盟主金印,一旁还嵌着虚空兰的花瓣,晶莹剔透,染着细碎的光芒,与她当初在慕家见到的一模一样。霍离秋忍住心海翻腾,轻抚着盒中的花瓣,又不经意间瞧见了盒盖里的一行小字:惟愿来生。
你这个人真是……
(六)
微风拂过不归湖,携着草木的甘甜,岸边来来往往的人们有说有笑,一切都显得格外惬意。
竹林深处,恰有不错的视野,子凉正在悠闲地赏着湖畔风景,听得身后轻浮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鬼童一声高呼:“先生,我回来了!东西都交给霍大人了,快夸夸我!”
子凉转过身来故意为难道:“夸你?三年前是谁在北原被玄镜吓得大惊失色?不过几句冷嘲热讽都做不到临危不乱,我这些年真是白教你了……”
鬼童挣脱开来,捂着脸委屈道:“哼,我后来也将功补过了!”
子凉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遂莫名咳嗽起来,鬼童司空见惯,忍不住学着先生的语气嘲讽道:“呵,三年前又是谁拼了性命去冰湖救人的?先生还真以为自己能扛得过人家习武之人了?哎,我这些年真是白叮嘱你了。”
子凉悻然将咳嗽的声响放轻了些,遂将这个翅膀硬了的小不点拽至身后,抬起头来对着不远处的影子道:“来都来了,为何一声不吭?”
黑袍人从没奢想过自己有本事悄无声息地接近他,既然他都开口了,索性就光明正大地走上前去。他的步伐已经比三年前在南郊雾林里更加稳健,腰板也挺得更直,待站定子凉跟前,他掀开风袍,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
“霆总管真是穷追不舍啊!”鬼童正巧抓住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机会嚷了一声。
慕霆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一心追着子凉问道:“先生,绫儿呢?”
子凉侧过脸去,留下一抹难以言喻的眼色,轻声道:“北岸西侧的坟冢,你有空就常去看看。”
“不会的!先生!你不是救活我了吗?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不是……”
“不要以为我救了你,我就能救所有人。”子凉冷言堵了回去,“我不是神。”
慕霆愣怔良久,终是泪流满面,在难以置信和心灰意冷中反复徘徊,他等了这么多年,却什么也没等来,一条生死长河就永远分开了他们。
“人生在世,谁又何尝没试过失去的滋味?我救你,是因为你守诺,所以我欠你人情,如今早就两清了。你现在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活,你还有你自己,天下之大,何处不容?”
慕霆一时愕然,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这眼前的景色翻来覆去地瞧了多少遍,他才稍稍开悟,默不作声地朝着子凉作了个揖,遂独自携剑远去。
“世上难得痴情人啊……”
鬼童被感动得涕泗横流,子凉无奈地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嫌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