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方以唯又一次想要将酒斟满时,周青岸终于忍不住出手,覆在了她手上,止住了她的动作,“别喝了。”
方以唯抬眼,神色有些迷滂地看向周青岸,“?”
“再喝就要醉了,你难道想在这个日子殿前失仪?”周青岸不由分说,从她手中夺走了酒壶,交给了她身后的茯苓。
因女帝兴致不高,千秋宴只饮了四杯酒便称自己不胜酒力,先行离席,宴上的王公朝臣也不好再在宫中赖着不走,便也三三两两地告辞,由殿外候着的宫人领路出宫回府去了。
谢逐带着明岩刚走出大殿,就被等了好久的薛禄拦住,“您真是耐得住性子,怎么这时候才出来……快随奴才来,陛下都等了好一会了……”
此刻殿外还有不少人,听了这话都不由悄悄往这边多看了几眼。
谢逐嗯一声,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随薛禄往反方向去了。
临水殿。
殿阁外的清池浮满了一盏盏做工精致的莲花灯,光华灼灼,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出一片熠熠。
薛显领着一众宫人立在殿外,见薛禄带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首辅大人,陛下方才多吃了几盏酒,正在里面醒酒呢。”
说话间,玉歌正端着一碗醒酒汤从旁边走了过来,瞧见谢逐微微一愣,“大人。”
谢逐抿唇颔首,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醒酒汤,提步走进殿内,薛显则识眼色地将所有人拦在了外头。
殿内只燃了一盏金涂银灯树,窗阁却大敞着,月色扑撒了一室清晖,倒也不显昏暗,反而比通明的灯火多了几分柔和。
绕过屏风,贺缈正半倚在贵妃榻上,身下依偎着小熏笼。她还未换下千秋宴上那身绛色绣金的宫装,曳曳广袖垂在榻边,束着高髻的钗环已经撤下,一头长发打散了,发尾正落在那盘钉着蹙银图纹的袖口上。
方才在宴上,贺缈的席案前垂了琉璃珠帘,谢逐还不曾看清她今日的妆容,这一刻走近了才看得真切……
贺缈平日里仗着自己底子好,几乎不太上浓妆,今日却因过生辰的缘故,被玉歌硬是摁在铜镜前,让那些宫人在脸上折腾了许久。前额绘了一大朵宛若枫叶的花黄,红蕊黄晕。眉梢也浅浅铺了一层似流云又似凤尾的颊黄,轻散入鬓。此刻耷着眼,面上带着些微醺的绯红,显得格外娇艳。
听见动静,贺缈抬了抬眼。原以为是玉歌,却没想到走过来的是谢逐。她眸色亮了亮,一双异瞳更是勾魂夺魄,“随之?”
谢逐喉头动了动,狭长的眼眸垂下,将眼底深沉的情绪尽数掩去,上前扶住她的手臂,略微一俯身,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声音轻柔低沉,“把醒酒汤喝了。”
贺缈乖乖地接过碗喝了,一口气喝完后便将碗一搁,像小孩讨赏似的朝谢逐摊手,“我的生辰礼物!”
“谢府的贺礼早就同其他人的一起送进宫了,陛下没瞧见?”
谢逐挑了挑眉。
贺缈啊了一声,有些失落地小声嘀咕,“只有那幅画吗?”
谢府的贺礼她一早就命玉歌单独挑出来摆在一旁,那副画她也拿出来看了不知多少遍,却怎么也不懂谢逐送她一副白花花的雪景图做什么。
“的确还有……”
谢逐似乎想起了什么,抬手探进袖口。
叫他要拿东西出来,贺缈面上一喜,期待地从榻上跳了下来,扒着谢逐的胳膊,眼巴巴盯着他的手,“是什么是什么?”
谢逐瞥了她的头顶一眼,起菱的唇角含了丝笑,转而拿出一个长木盒揭开盒盖。贺缈伸长了脖子,往里一瞧,只见一个歪歪扭扭捏得勉强能瞧出人型的面人躺在里面,而那个宛若圆饼的面人脸上,还点了两个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小圆点……
“这……是我?”
贺缈手指打颤地拈着木签,将那面人拈了出来,强颜欢笑,“真是………栩栩如生。”
这是谢逐送的。
这是谢逐送她的第一个生辰礼物。
很可能还是谢逐亲手捏出来送她的。
她不可以嫌丑。
不。可。以。
看贺缈笑得比哭还难看,谢逐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声音里的愉悦毫不掩饰,“阿芮知道你今日生辰,特地学着捏了这个送给你。”
“阿芮?”
贺缈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逞强的笑容登时化为惊喜,看那歪胳膊歪腿的面人都不觉得丑了,反倒觉出几分可爱,“原来是阿芮捏的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贺缈没回答他,而是拿着那面人左看右看,眉眼弯弯,“你今日怎么不带阿芮入宫,我之前还答应过她要带她入宫看看的,一直耽搁了。”
谢逐将木盒递给她,“她今日倒是缠着我想入宫,但毕竟是千秋宴,不合时宜。”
“……也罢,改日让她进宫住几日吧。”
贺缈仰头征求谢逐的意见。
谢逐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