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虽经慕扶兰和太医多方调治,但谢母的不遂之症依然还是不见好转,人只能躺着。清醒的时候,还算安静,糊涂的时候,便不大好伺候。
谢母病倒后,每日里,慕扶兰除了必要之事,早晚几乎都是在太后宫中度过的。
这一日,将近亥时,谢母才睡了过去。慕扶兰带着熙儿从那边回来,送他去侧殿的寝室歇了,回到自己的寝殿。
她感到极其疲倦,在侍女的服侍下洗了个澡,便上床躺了下去,也无多余的力气再想什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睡着没多久,一名太后宫的宫人又来唤,道太后方才醒来,又将服侍的人错认成是戚氏,情绪躁乱,宫人们害怕,先来她这里求助。
慕扶兰立刻起身穿衣,长发随意绾了,匆匆赶去。
阿猫出来迎她,哭丧着脸:“皇后,太后她连我也完全不认得了!阿猫知道皇后这些时日操心,只是这边实在哄不住太后,怕太后这样下去,万一又有个不好。陛下那边,皇后您先前吩咐过的,不是大事,不得打扰,阿猫只好叫人再请皇后来。”
慕扶兰道无妨,随即入内,看见谢母靠在床头,半身不能如常动弹,另侧那只还能动的手,却还指着一个跪在床前的宫女,口中含含糊糊地骂着:“戚氏!我儿子是皇帝,你竟还阴魂不散,敢来这里害我,害我儿子不成?来人哪,给我把她拉下去,杀了……”
她嚷着,那一只手用力地拍着床榻,神色愤怒无比。
宫女惊恐万分,一边辩白自己不是戚氏,一边不住地求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见是慕扶兰来了,连滚带爬地逃了过来,跪在她的身后,垂泪祈求饶命。
慕扶兰让这宫女避去,自己取出金针,命人将谢母扶着躺平,准备替她施针。
谢母的这狂躁之症,发作起来的时候,安神的药,根本就就不吃,只能用金针刺穴,才能让她安静下来。
阿猫和宫人知道如何操作,急忙上来。阿猫哄着谢母,宫人想将她那只还能动的胳膊压住。不料她两只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正朝自己走来的慕扶兰,突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床榻上翻了过来,那只能动的手,朝着慕扶兰,狠狠地抓了一下。
慕扶兰的手背立刻被她挠出了几道血痕,血丝从皮肤下慢慢地渗出,火辣辣地疼。
“皇后,你怎么样!”
阿猫吃了一惊,随即哭着求:“太后,您老人家安静些行不行?求求您了。皇后是替您治病的!”
谢母呵呵冷笑:“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不认得她?她不是什么好人!她抢走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原本最听我的话了,我说什么,他都听我的,可是就是这个因为这个女人,她勾引了我儿子,我儿子听她的,再也不听我的了,他的眼里,也没了我这个亲娘!我打死她……”
她奋力挣扎,又想朝着慕扶兰扑来,被几个冲上来的宫人七手八脚地按住,人是不能动弹了,那睨着慕扶兰的目光里,却仍是充满厌恶。
慕扶兰蹙了蹙眉,取帕擦了擦被挠伤的手背,随即捻针刺穴。b r
片刻之后,谢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闭了眼睛,嘴里嘟囔着,终于又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慕扶兰收了东西,叮嘱宫人轮班服侍好太后。
阿猫红着眼送慕扶兰出来,慕扶兰安慰了她几句,便回往紫微宫。
她入了寝殿,命侍女和宫人都各自散了歇息去,洗手后,毫无睡意,独自坐在灯火前,望着火苗,出神了片刻,觉手背又开始作痛,看了一眼,见那几道被抓伤,已是开始肿胀。便站了起来,去取那瓶有镇痛祛毒之效的药膏。
她打开平日存放药物的匣子,翻了翻,不见想要的膏药,才想了起来,前几日跟前服侍的一个宫人下台阶时,黑灯瞎火没看清,摔了一跤,擦破了手脚的皮,药膏被她转手赐了下去。
慕扶兰闭了匣子。
大半夜的,懒得兴师动众地叫人再去太医院拿了。
她随手取了块清洁的帕子,正要裹在手上先对付一晚上,忽听寝殿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慢慢地转头。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寝殿宫灯照不到的那片阴影里。在那里停了一停,向着她慢慢地走了过来。
宫灯渐渐映出一张因为大病一场而变得瘦削,眉目也愈发如剑的男人的脸。
他来了。
这么久了,从那夜他醒过来,随后次日早五更离开之后,今夜还是头回,他来到她的这寝殿。
他每天都忙到很晚,直接睡在元宸宫,夜夜如此。据说,宫人中一度曾私下传言,陛下不幸皇后。皇后只是因了太子的缘故,才得以从长沙国被接入上京,居中宫之位。
不过随后,慕扶兰很快又得知了另个传言。
据说有天晚上,一个在元宸宫服侍的宫女,仗着姿容婉丽,想替深夜还在批阅奏折的皇帝暖床,结果,当夜便被太监拖了出去,从此再不见人。据说是被归入了此前还未清理干净的宫中奸细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