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尊倒塌了一半的泥塑,随即检查周围地势、喂马、寻燃物烧火,各行其事,驾轻就熟。
谢长庚不想多看这个小孩,将他连人带被拎下了马,丢给随从中看起来最面善的梁团,叫梁团找个地方,给他铺个地铺睡觉,自己便到了门口,坐在门槛之上,面向着漆黑的野地,取出水囊,拔出塞子,喝了几口水。
“大人,他不肯吃东西!”
梁团跑了出来,表情显得很是无奈。
“我已经把饼烤热了,让他吃,不管怎么哄,他就是不肯吃,也不和我说话。”
白天他们停下吃东西的时候,这小儿就不吃,当时谢长庚没理会。
挟他出来后,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差不多六个时辰,除了中间短暂的歇息,剩余时间,几乎都是在马背上颠簸过来的。
“不吃东西不行啊,他还这么小,万一……”
梁团停了下来。
谢长庚皱了皱眉,咽下嘴里的那口水,起身走了进去。
土地庙最内的角落里,点着一支火烛,地上铺了稻草,旁边一块饼,几片肉干,还有一碗水。
熙儿坐在角落里,双臂抱膝,耷拉着脑袋,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来,抬起头,看见谢长庚朝自己大步走来,立刻坐直,挺起了小身板。
“小公子,你吃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梁团见谢长庚脸色阴沉,抢着说道。
节度使弄回来的这个小孩,虽然不肯配合自己吃东西,看起来,对抓了他的节度使似乎也怀了很大的恨意,但叫梁团感到意外的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却还不错。
刚才叫他吃东西,他虽然不肯吃,却也没和自己闹,被放在稻草堆上后,人就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模样实在可怜,加上他生得俊秀可爱,想他小小年纪,这样被人强行从床上给抱走了,必定受了很大的惊吓,难怪吃不下东西。
梁团这个老光棍,对这孩子竟也起了几分爱怜之心,怕节度使发火又吓到他,心里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其实不该去找他的。
节度使虽然英明神武,战无不胜,但论起哄小孩,手段未必就比自己好上多少。
“我们都是好人,你别怕,赶紧吃,很好吃的。”
他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孩挤出笑脸,再次哄他。
熙儿依旧不动。
谢长庚的视线停在这小儿的脸上,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干裂,分明又饿又渴,有气没力,看见自己进来,却还倔强如斯。
“不吃就算,什么都别给他吃了,饿死他,等他那个娘亲过来,也看不到他了。”他淡淡地道。
梁团一愣。
谢长庚说完,俯身,作势要拿走吃的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伴着一阵稻草带动的悉悉簌簌之声,那团小身影一骨碌地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一只小手抢在谢长庚的大手之前,将饼和肉干都给夺了过去。
熙儿将吃的紧紧地抱在怀里,睁大眼眸,紧张地盯着谢长庚。
谢长庚和他对望了一眼,慢慢地收回手,站直,转身走了出去。
梁团终于回过神来,险些没笑出声,赶紧背过身去。
他终于彻底地佩服起了节度使大人。
不但佩服他,一句话就让这小孩肯吃东西了,更佩服他从头到尾,竟能绷得住脸。
这等本事,他实在自叹不如。
谢长庚取了一块干粮,回到土地庙的门口。
他的手下打理了事,填饱肚子,安排好轮值守夜的人,随即各自躺下睡觉。
谢长庚知那小儿恨恶自己,吃完东西,没进去睡,随意躺在了庙门正对过去的一张破烂的供案之上。
很快,耳畔传来其余人熟睡的鼾声。
谢长庚躺了许久,了无睡意,便起了身,来到门外,叫值夜的手下进去睡觉,自己替他守。
那人连连摇头“大人白天辛苦,请大人去歇息。”
谢长庚微笑道“你也辛苦。我睡不着,你去睡。”
随从见他当真,再三道谢,进去睡了。
谢长庚将供案拖了些过来,横在倒了一扇门的庙门口前,再次躺了上去,将剑横在一旁,闭目养神。
夜越来越深,角落里,忽然传出一阵轻微的悉悉窣窣之声。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头的那个稻草堆上轻轻地爬了起来,看了眼四周,随即蹑手蹑脚地从边上鼾声如雷的几个大人身边经过,贴着墙角,猫着腰出来,快到门口,行到供案前时,停了下来。
他看到门被一张横过来的供案给挡住了。
夜色之中,躺在上头的那个人影一动不动。
熙儿大气都不敢透一口,在原地停了片刻,觉得那人应该已经睡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熙儿知道,这个人抓走自己,一定是想害娘亲。
他盯着那个人,屏住呼吸,慢慢地矮身下去,趴在了地上,手脚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