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从斑驳的田野上滚过,带走少年人的新愁,须弥山的脚下,一座破败的寺庙里,三五个人正团团围着一名年轻的和尚。
为首一人西装革履,脖子上一条又粗又大的金项链,面容约带几分阴骘,此刻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而那名年轻和尚形容端正,样貌出众,端坐当中正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好似全然没有听到那人唾液喷溅的话语。
年轻和尚法号无畏,正是这老旧寺庙的方丈。
这座寺庙年久失修,每当天有变幻之时,连遮风挡雨都难以做到,更别提普度众生,受人香火了。虽说如此,正殿中高达七八米的青铜佛像和房顶角落里依稀可见的转角飞檐,尚能窥见昔日的鼎盛景象,更何况这样一座寺庙,还有一个气势恢宏的名号——大界寺。
虽然大界寺残破不堪,可佛法的气息仍在这里得见,东倒西歪的围墙之内,是一个偌大的院子,其中有一正二偏三殿,居中的广场上是三座一米多高的大香炉,看上边锈迹斑斑模样,应当是青铜一类的材料所铸。而香炉之上sān_jí台阶,是一个大水缸,说是水缸,却是以往香客用来许愿投币、放生积德的功德池,只是眼下污浊的水面早已生满青苔杂草,许久没人再往里放过生,捐过功德了。
偌大的广场上满是成堆的枯叶枯枝,清风一来随之而动,颇有几分秋风扫落叶的萧瑟之意。
年轻和尚无畏是这座寺院的方丈,除了无畏之外,这座大界寺还有一个小沙弥,法号一弥,是无畏的徒弟,一弥不过七八岁光景,生的一副慧根模样。此时正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围着师父不放,他急的大叫,泪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滚。
一弥的记忆中,院里的这些人已经来过好几次了,目的都很单纯,就是为了这座大界寺的地盘。而无畏虽是和尚,本身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在院里断了香火之后,就整日游手好闲,东家摸鸡,西家偷狗,再凭着一副好皮相勾搭邻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从中捞些吃食。虽说有些不堪,可也正凭借如此,师徒二人这才勉强过活下来。
一弥年纪尚幼,却也懂得一些事情了,就在前些日子,师父竟然张罗着要把寺院卖掉,面前这几个人就是这次的买主,此时正拿着合同逼师父签字呢。
若是寻常人大可这般质问,这是佛祖菩萨的居所,是普度众生的庙门,是世代相传的产业,怎么能这样轻易卖掉?
只是这样的由头,一弥是不懂的,他只知道如果将寺庙卖掉,那师徒二人将无处容身,而且由于师父平日惫懒,留下了坏印象,周围的几个村子早就化不到缘了,二人能力有限,也未置办下什么产业,加之乡邻很少有信佛之人,庙里平日里也没什么香火。
且一弥善食,虽然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可是饭量却远超成年人,没了这寺院,恐怕得天天饿肚子,一弥最讨厌饿肚子的感觉。此时看着眼前的这些打扮艳俗举止作恶的人,他心中害怕,说不出的焦急,对着师父大叫起来,“师父,师父……”
可无畏不知糟了什么**,如此重要的时刻竟然神游四方,不知到了何处。
……
以此同时,青龙寺中,行功**的青石广场上,无畏正在跏趺坐禅,刚刚入定便觉得有人在喊他,这声音尖细而焦急,无畏一下便分辨出来是孩童的声音。
浑浑噩噩,迷迷糊糊之中,又有清风从面上刮过,更奇怪的是清风过后竟下起雨来,雨水扑簌簌滴到了脸上。
就着凉风清水,他便醒了过来,只是方一睁眼凝神,竟吓他一跳,这哪里是雨水,分明是面前之人的口水,而风,也正是他拿着手里的纸张四下扇动而起。
心中一阵恶寒,忍着脑袋里的眩晕,将头偏着四下打量一番,原本古朴庄严,香火鼎盛的青龙寺为何变为了这般破败模样,无畏记得方才跏趺禅定失败又睡着了,梦中他正享受着万众期待,身披黑金袈裟,加持为青龙寺的住持,只是画风一变,就成了眼前的景象。
迷糊的他以为自己仍是处在梦中,立时又闭上眼睛,想找回方才的美梦,只是一闭上眼,又听见孩子的呼声,“师父,师父。”
“咦,谁叫我师父?”无畏心中疑惑,虽已过而立之年,可他真正剃度的时日却并不长,眼下也只是青龙寺的寻常弟子,没有收徒的权利。如此转念一想,脑海中的晕眩顿时少了一些,加上面前那人唾液横飞,触感真实,他立时一睁开眼便大叫着跳了起来,将脸上口水一抹,就着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入手很痛,绝不是梦。
“这是哪?”
这是他出口的第一句话。
面前的西装男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几张纸扔到他面前,“无畏大师,按手印吧。”
一脸懵懂地将纸拿在手里,还没顾上看,旁边蹭地跑过来一个小沙弥,站到他身旁,扯住衣角哀求说:“师父,别把寺院卖了,别把寺院卖了。”
“什么卖寺院,这都什么事啊。”浑然摸不着头脑的无畏,带着众人讶异的目光,看起了手中的纸张。
“房产买卖合同?”无畏入眼便是这么一行字,等等,这字虽是印刷体,可却笔走龙蛇,如蝌蚪游动,根本不是他见过的汉字,可却偏偏都认识,再加上这些人说的话,明明不是普通话,可也都能听懂,真是奇哉怪哉。
深处破旧的寺庙,面前一群不知所谓的人,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