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病重,先生能否暂住在宅里,若有危难还能得您救治,宅里别的没有,房间多得紧,我一会儿就去收拾一间出来,您先歇下,诊金……”
“如此也好。”陆风渺淡淡应了。
竹音本是不情之请,没想到陆大夫就这么应了。请大夫留宿本就是个大开销,且她大哥病重不治,没几个大夫愿意出诊的,但她哪里顾得上怀疑,她还巴不得大夫肯留下的,故而竹音难得笑了笑,“那先生便在东厢房歇下吧,那离这里也近,到时候可能还得叨扰先生了。”
“本是份内。”
竹音给大哥灌了药,又浣了手巾为他细致擦了身,陆大夫自知不便就踱出了门去。
莲信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轻轻叹了口气,“后院井里那位你打算怎么办?”
陆风渺看着她,微微阖了眸子,莲信知他不便说话,又继而道:“我方才也见了,那江晴本是个寿数不久之人,看来本就在劫难逃,可我又怕她会加害如翡,如翡此世乃是偿罪,想来命簿子上也不会有什么好机遇,现在还不是自幼孤苦早年守寡的,她哥一死我就不信江晴那厮会容得下她。”她说完有点愤愤,不禁想到多年前如翡自尽时那凶婆子的可憎嘴脸。
说话间,竹音自屋内走到了院子来,看陆大夫似乎若有所思,也不便搭话就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陆风渺转过头来,见竹音似有话说,问道:“姑娘,可有事?”
竹音有点手足无措,“没事没事,就是想带先生指下房间,另外,听先生刚才所说,您可是悯生祠的大夫,怎生,从未见过?”
陆大夫点了点头,竹音见他神色绝非骗人,又攥了攥袖角接着问:“那您前些日子可有在祠里坐诊?可有见过一个年轻瞎子,大概这么高,挺瘦挺白的,拄着根竹棍?”
陆风渺看着竹音比活着,本想摇头,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除此之外有何特点?”
竹音想了想道:“我说了怕您不信,那人虽是个瞎子,一双眼睛却极其有神,但偏要蒙着块布,奇了怪了。我以为他是去看眼疾的,那日我犯了马虎,将自己抓的药落在了卖菜摊子上,误拿了他的药,可他不知为何,反倒抓了十几服药送与我,叫我过意不去的,想去还了他这个人情,却不知他是何人。”
“你说,此人眼睛极为明亮?”
“是啊,我就说您会不信的。”竹音有点懊悔,忽然想起来锅上还熬着粥,忙给陆大夫指了位置,匆匆忙忙地去了厨房。
陆风渺进了客房的门,只觉这屋子虽简陋得很,倒也还素净,床上单子被子显然都是竹音方才新换的,桌上的茶壶里也备了热水,现在摸着还很温热,笑着和莲信道:“你果然没有看错。”
莲信却是扶了额,“沈大姑姑这爱糊锅的毛病看起来是怎么也改不掉了。”
两人相视而笑。
“我不明白,如翡刚说的那人为什么要装瞎子?还去买药?”
陆风渺沉吟道:“能让她在兄长病重之时还记挂得起的人,可见有情。”
莲信听到这情字,未免起了八卦之心,“我倒也想见见这瞎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有这本事。”
陆风渺无奈瞥了她一眼,正色道;“莫要忘了此行人间是来找孽镜的。”
“那家伙近些年来难得一见,也不知是不是修为太低,劫数怎么也历不过去,我只知它在人间,倒不知现下在哪个姑娘手里当梳妆的铜镜用着呢。”莲信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发渗,“不知它若是历劫成功了,飞升到了天上,这一身本事要怎么用?”
“这般操心,也没见为你自己想过。”陆风渺揉了揉莲信的头,只把她单梳了高马尾的头顶揉得翘起呆毛。
“我为自己想的事哪能随便和你说,对了,咱们老呆在如翡这哪里还找得到孽镜,不如去问问这一带的土地,灵物现世哪能没个动静的。”
“那你瞒了我何事?”陆风渺盯着她,似乎后面的话半句没入耳。
莲信见状有点脸红,舔了舔嘴唇道:“哪有这么问女孩子心事的。”她心道自己想的若是说出来,怕是脸皮得有八丈厚,赶紧又笑着摇了摇头。
“成亲之事你竟如此着急?”陆风渺失笑,“日子我想好了,便在八月初八,本想过些日子你自妙元池修养好了再和你说的,想来是我疏忽。”
“可是真的?”莲信一头扎进了陆风渺怀里,“原来你总是那般若即若离的,你可知我多怕是自己一厢情愿了,或是你碍着我的身份有所为难,你可莫要诓我。”
陆风渺轻轻拍着莲信的背,继而将她扶好,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格外清晰道:“都是真的。此前是我不对,我早遭了报应,可我现在想通了。”他自上次妙元池边莲信提起成亲之事便上了心,原来一直觉得太多过往牵绊了他们,现在想来若是莲信自己都放下了,他到底还有什么可踯躅不前的。
“好端端的说什么报应不报应。”莲信捶他,笑着擦了擦眼角,“你这闷葫芦连这事都瞒着,还好意思说我,是不是打算成亲前一天还不跟我说,转天再把我从被窝里揪出来现去成亲吧。我还得好好想想那天穿什么呢,你们九重天可有什么规矩?”
陆风渺抬手给莲信抹了抹泪,听她兴高采烈说了一堆,才接了一句:“你若是喜欢,在酆都也可以,毕竟你的朋友同僚全在那里,我想这样还能热闹些。”
“好啊,锁妖塔毕竟由檀园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