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双成背着父亲从曲曲折折的密道中出来时,天色向晚,太阳已挂在天边,四下一望,密道的出口竟然是之江北岸的乱石崖岸。顾双成背着顾礼登上江岸,放眼望去,皇宫在夕阳中泛着金色的光芒,却显得遥不可及,看来在黑暗中已经行了十几里路。顾双成感觉浑身酸软,腹中饥饿,然而此处荒无人烟。当然了,密道出口,自然要偏僻隐蔽。她身上虽然携带了联络用的信号焰火,此时却不能用,因为此处是大成皇宫的秘密出口,不知什么时候修好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用,绝不可让外人知道。
“父皇……”顾双成将父亲放在岸边的石头上,试图唤醒顾圣,但顾圣的眼神却依旧迷茫,似乎对外界并无任何反应。“父皇!”顾双成抱着老人一阵啜泣。片刻后,饮了些江水,顾双成辨明方向,背上父亲顾圣朝大军安营的方向走去。
顾双成感觉身上似有千斤重担,脚步越来越沉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夜平宁在就好了。当年她和夜平宁背沙暴困在西古沙漠,缺水少粮,烈日灼灼,但夜平宁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沙漠,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就下意识信赖夜平宁吧,仿佛有他在,一切都不是难题。“真是长不大的女儿心性。”顾双成暗自叹气,依靠男人,算什么本事?可是,有男人可以依靠,便是福气。而她的皇帝陛下,不仅可以给她依靠,还让她成为了别人的依靠。如今,她就是父皇的依靠;以后,她还是两个孩子的依靠。
想到这,顾双成的心一阵柔软,等她三个月后回去,挽心又能被好多首诗词了吧?有德的小木剑也会拿得更稳了。
顾双成边走边观察着皇宫的动静。她和江风、石来已商议好,她进宫营救顾圣,若事不成,便以红色焰火为信,全军按兵不动;若事成,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开,申时若不见红色焰火,便兵分两路,石来率领一路佯攻正阳门,牵制顾礼兵马,另一路江风攻打玄阳门,玄阳门守卫将军李远本是顾礼母舅家表哥,暗中则是江风一派的,届时城门大开,江风可轻易若城,继而攻入皇宫控制顾礼,便可解顾礼兵变危机。
天色暗下来,已是酉时,顾双成心中开始担忧,不知控制皇宫是否顺利?恰在此时,皇宫垂拱殿前绿色焰火升起,顾双成忍不住大呼一声:“好!”江风事成了。此时顾双成已从密道出口走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郊外的一条小道上,看到事成的焰火,只觉全身力气全部消失殆尽,干脆点燃绿色焰火朝空中一放,继而便坐在道旁静静等候接应了。
两朵绿色的焰火在夜空中绚烂无比,久久亮着。不多时,顾双成听到远处车马声奔腾而来,一点红光渐渐变成一条火龙,到了近处,只见玉烟首当其冲下了马,草草行礼后,将顾双成和顾圣扶上马车。
马车里,玉烟贴心地备了些糕点和茶水,顾双成为父亲吃了一些,自己吃了一些,便靠在软垫上休息。一日的神经紧绷,半日的负重步行,顾双成感觉身体像被碾压过一样,浑身疲惫,不一会儿竟进入梦乡。睡梦里,顾双成感觉自己被轻轻安抚着,似童年时父皇哄他入睡的力道,又似睡懒觉时夜平宁无奈又宠溺的安抚,伴着安稳舒心的好梦。
直到马车驶入皇城,进入皇宫,在垂拱殿前停下,顾双成仍在安稳的梦境中不愿醒来。玉烟在马车外轻呼,听不到声音,看着殿前跪着的文武百官,夜色中的身影晦暗不明,为首的内阁首辅江风和英国公王辅使了个眼色,玉烟知道今夜事关重大,只得掀开车帘一跃而上。只见车内,老皇帝双眼圆瞪,一动不动地盯着沉睡中的顾双成,不时轻拍一下顾双成的背,顾双成则半靠在老皇帝身上,睡得安稳。果然是父女连心啊,老皇帝眼神中一片迷蒙,却下意识去安抚顾双成。
“公主殿下……”玉烟音量高了些,喊了两声,顾双成悠悠醒来,看到安抚着自己的顾圣,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忧伤。
下了马车,顾双成只见夜色中跪着几十人,为首的是江风与外祖英国公。众人将顾双成扶着顾圣下了马车,都齐呼:“吾皇万岁!”心中却都惊疑,三月不见,皇帝已然面目全非,看起来神志不甚清醒。
顾双成看父皇并无反应,只得出声说道:“皇上免众卿家礼。”
众人起身,英国公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卷卷轴,缓缓展开,边上掌灯的太监疾步趋前,用风灯为英国公照明,英国公手上拿的竟是一卷黄灿灿的圣旨。只听英国公清了清喉咙,朗声道:“大成护国公主接旨!”
顾双成心中疑惑,外祖有何旨要宣?只得跪下接旨。
“护国公主双成,人品贵重,资质敏慧,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此诏若出,则朕有不测,著其即刻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内阁六部,文武百官,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虽不测亦欣然。”
顾双成一听,顿时傻眼了,父皇何时拟的诏书,居然提前知道顾礼有二心,还要传位于她?
“此诏乃去岁皇上诏臣觐见时,秘密交与,并嘱托臣妥为保管,若太子顾礼谋逆,护国公主回国,则将此诏公诸天下。彼时皇上已知太子顾礼心存异念,但皇上仍希望太子迷途知返,故此诏是秘密交与老臣,命老臣适时传诏。此诏已经内阁六部验过,确属皇上亲笔遗诏无误。”英国公王辅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响亮。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