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那一年也是七日疟,它染遍了百花族的每一个角落。一开始只是老人和孩子,后来是女人和男人。它是会传染的,您知道吗?”那个症状,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症状——之前在晴雪城中她已经一眼认出。她一直在寻机会告诉苏鹤行,现在终于被她找到了。
“传染?”苏鹤行一字一顿。深浓的眉眼间渐渐蓄起一抹阴沉,像从黑暗沉潭中缓缓逸出的一抹寒烟。
“是的,传染。七日疟,从名字您就能知道它的威力。”虽然维持着替他按摩的动作,岁岁的眼神却已无声的虚空了。那一抹安静仿佛穿越了麻色的帐篷,纵乘着一弯小河向故土追溯而去。“整整三万六千八百众,短短两个月时间死的一个不剩……”当年如果她没有去外祖家过节,恐怕那三万六千八百众的尸首中也有一个她的位置。她猜,自己可能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百花族人也说不定。
晴雪城城君焦躁不安的等在为他准备好的帐篷里。他一直在等着,等着摄政王将有所作为。他来回跺着方步,手心一会握起一会伸开。这么热的天,额头上居然侵满了冷汗。
突然,他听见了账外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城君心中一喜,立即带着随扈走了出去。“摄政王!”这三个字成了城君此生最后的一句话。
长长的箭划破了空气,呼啸着钉向了晴雪城城主的心脏。他不敢置信的垂下脑袋看了眼胸口那支依旧在颤动的箭羽,他困难的伸出手指,他想指向远处的男人,他想大声的问责,但他什么都做不到了。他轰然倒地,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苏鹤行站在距离他一射之地的位置。身边的苏耀左手挽弓,弓弦还在微微弹动着。而那支弓弦上不见了的羽箭,此刻正静静的插在城君胸口。晕染开来的红色血水将城君的胸口缀成一朵耀眼无双的绝品海棠。
他依旧站在那里,冷寂的发号施令。“把他的尸首和他的随扈一同烧掉,凡是他们碰过的,一起处理掉。”
“是!”铁鹰们齐答。
“不!我没有被传染!不要杀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晴雪城随扈尖叫一声拔腿就跑,但他的速度远没有箭快。随着一声风破,他踉跄栽倒在地,背上一际星芒。
“苏耀苏挽!”
“属下在!”
“立即规整队伍,关闭封锁晴雪城城门,城中人物一个都不能放出来!”
身穿铁鹰战甲的骑士们纵马包围了整座晴雪城,数以万计的军士,每个人手中都点着一枚火把。明明已经是夜了,却将城墙照成了白昼。
如此多的人众,紧闭的城门,苏鹤行要让整座晴雪变成困城。
在一日前,苏鹤行下令诛杀晴雪城城君。与此同时,他命全军在城池周围挖开一个深一米,宽一米的沟渠出来。
源源不断的菜油和箭镞被运了上来,堆积成山。所有军士都面朝着晴雪城的方向,分明能听见城中有人在呼喊着,叫声惨烈。“不要杀我们!我们还没有染上病!”
那些菜油原本是铁鹰军的粮草,现在有了别的用途。
苏鹤行安静的骑在那匹大宛名驹上,神色莫名冷淡。“准备好了吗?”
“回禀主人,都已妥当!”苏耀跪地答复。
坐在马背上的他微微扬首,不知何时一片乌云飘了过来,寂静地掩去了月色。苏鹤行微微勾起唇角,天道也不忍看吗?
武将们各司其职,文臣肃穆安静的守在苏鹤行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语着。
佟嘉敏的坐骑距离苏鹤行还有好十几个身位,吊儿郎当的俊脸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神情。他想,他已经猜到了苏鹤行要做什么了!
苏鹤行安静的看着这座城,静静欣赏着。“你们有谁知道,晴雪城为何叫做晴雪城吗?”
“许是城中行雪时很美?”有文臣思索着答道。
“不。”苏鹤行摇了摇头。“晴雪城地热,从不下雪。也许正是从不下雪,才比谁都期望雪落吧。”可惜了,这样一座小城不久将会化作一片焦土。
佟嘉敏坐在坐骑上,他能看见数之不尽的菜油被士兵们倾倒入刚挖好的沟渠之中。然后,一名近士将一枚尾端着火的羽箭递给了苏鹤行。
苏鹤行面无表情的接过了它。
他搭弓拉满,猎猎的火焰被山岚刮得尾端燃起了黑烟。
幽绿的火焰之箭,以一种寂静而充满杀机的速度向灌满菜油的沟渠飞袭而至。刹那间崩散的星火,像千百道小小的烟花般爆裂的燃烧盛开,接着,‘轰’地一声——整座晴雪城沐浴在黑红色的火焰之中。
苏鹤行依然保持着风姿翩然的拉弓姿势,但眼神又空又冷,像结满了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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