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带着人马奔出宫门的时候已经酉时。
五马齐驱,蹄声如雷。少年飒爽英姿在黄昏夕阳中催得马踏如风,直向长安城的南门奔去。想到那个还昏迷卧床的弟弟,商陆只愿这马更快一些。心里不禁合计,不管二哥和父亲说的情况是否发生,都必须把这八角莲带回来。
夕阳里,马背上,合计的全是母亲走后两兄弟一起的时光。一起闯祸、一起被父亲责骂;小时候练武练得破了皮,葶苈才开始学着外伤医药,从此才迷上了医道;又想起自己幼年时说想做一个将军,葶苈就笑说,哪里有将军没有谋士军师的,从此又迷上了书籍。仿佛葶苈今日的种种选择,都与自己有关——他们是世界上唯一骨血相连的兄弟。
出南门前,路过永平街口,商陆不自觉的看向越人阁,不觉笑了笑。一种所向披靡的勇气扫落未知的惶恐。是的,除了葶苈和父亲,还有个人在等他回去。
“大舅哥!去哪儿啊!————”刚刚要跑过永平街,商陆只觉听到一个熟悉聒噪的声音仿佛在叫他,于是勒紧辔头,缓了缓马,朝着叫声来的地方看了看。
只见一个牛高马大皮肤黝黑的人正提着一个酒壶坐在一个矮屋顶上,跟他打着招呼,看那身形有些颠三倒四,仿佛是有点醉了。那人见他缓下马步后,摇摇晃晃的走到屋顶上架着的一把梯子前,顺着杆儿爬了下来,那动作因为醉酒有点滑稽,看起来几乎是顺拐的。
那人依然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一身的酒味,摇摇晃晃间,就走到了商陆的马边,商陆虽然在马上,那人的头顶几乎也道了商陆的腰间。只见一伸手,就把商陆从马上抬了下来。等商陆脚刚刚碰到地,那人就是一个熊抱,商陆也不算矮的,但是此刻就如同棕熊扑鹿一般被那个人扼在怀抱中,然后就是一股子当归青榄酒的味儿冲的脑子发晕——甘遂依然是衣服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正经点!”看着旁边的侍卫,商陆有些尴尬,一拳锤到甘遂的心窝上。甘遂立马吃疼,放开了他,整个人站着,上半身蜷成一团,说到:“哎哟,我说大舅哥,你下手轻点,想葶葶守寡啊。”
“王大人,你家还有个妹子呢?”剩余的四名侍卫中的一名问到。
“噗。”商陆听到这不禁笑了出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想不知为何,这甘遂每次一出现,就必定有惹人发笑的事情。
“我跟你们说哦,各位爷就别打葶葶的主意了,我们可是私定终身的。就算御史大人不答应,我抢也得抢走咯。我说大舅哥,你这马骑的够快的,很赶啊?不赶带我去溜达溜达,醒醒酒。我还没骑过马。诶,怎么不见我娘子?”甘遂一边说,一边痞笑着用小手指挠着耳朵眼儿。
“葶苈出事了。”商陆说到。
听到这句,甘遂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手也规矩的放到身侧,终于有了个正形:“怎么了?”
商陆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甘遂一反常态的听的很认真:“所以你们这是奔南山找那什么江边一碗水去的?”
商陆点了点头,只见甘遂走到商陆的马旁边,抚了抚那马的鬃毛:“马儿啊,你受累了——大舅哥,你这马能坐两个人不?”
“我没试过。两个我这样体型的应该可以,你这样体型的…”商陆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匹银鬃骏马“咴咴——”嘶叫起来——马惊了。
自从甘遂一上马,那匹银鬃就跑到了最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商陆只觉得整匹马好像比刚才矮了。
一到南山已经是申时过半,天空中上玄月起,商陆打量了一下四周,视线还不算差,这时其中的一个侍卫正想从马腹下的袋子里拿出火把点燃,却被甘遂制止了:“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不要立个靶子给人打。先找个地方把马拴起来吧。”
商陆想了想,这个大老粗,其实心还挺细的,如若真的和庞秋然担心的一样,那么点着火把无疑就是暴露了目标,可若是没有光,这药和路又要怎么找呢?
“有月光,看路应该不难,火把咱们带着,等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再点着找。”甘遂说到。
“也对,那么先就地拴马吧。”商陆命令到。
他们选了一处灌木丛后面,又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作为拴马地,等其余的四匹马拴好,商陆刚要把那匹银鬃马拴上,谁知那马的眼睛看了一眼甘遂,素日训练有素的马,居然发足自己跑掉了。
“大舅哥,你这马白喂了!看把它喂的那么好!”
商陆听甘遂如此说到,无奈的望了一下天,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人。一切就绪之后,六人开始往借着月色往山里走去。
因为常年有人上山砍柴,打猎和采集山货的缘故,开始的一段山路并不难走。六人行走在一条通上山的大路间,两边的树林被这大路分成了两半。头顶一轮玄月如梳,月色下,树林中的每一颗树都像极了扭曲站立的消瘦巨人,鬼影憧憧间,偶尔或有夜鸦躲在阴翳陆离的枝叶间沙哑的嘶啼,伴随着夜枭时不时发出的咕咕声回荡其间,这夜色中的南山树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虽说是六个男人,但这夜里的林间,即便是一只松鼠跳跃枝头的响动,也足以引起这六人警觉的查探。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那些树木忽而全部都消失了,只余下一块空阔的苔地,贴着地面,隐隐可见一些夜雾如同穷奇呼出的瘴气一般,贴着苔地,顺着山势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