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从我接到木木的第一眼起,就发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她有心事,我一眼看出。
她一如既往,踩着精细的高跟鞋,化着精致的妆,挽着小巧的包,缓缓从那楼道走出来。
似乎什么都没变,可我还是一瞬,便感觉得出,今日所甚不同往日。
是的,今日,她没有直视我的眼,她也没对我灿烂甜蜜地笑,更没有给我一个热切的早安吻。
她稍稍掩饰起来的慌乱,她几不可见的不安和无措,我都看在眼里。
车上的氛围一直很沉,我相信她也感觉得到,可她沉默,我也只好无言。
这条路,我载着她,我牵着她,走过了无数遍。
可是,从没有哪一次,能让我这般心不定神不稳。
这种似乎在渐渐失去的感觉,让我恐慌,让我难以平复。
最终,我还是把车停在了街道边。
我很想,我十分想,我无比地想,一个吻过去,然后把木木堵的说不出话,好让她那持续在酝酿着的万千话语都被埋回她的心底里去。
可我,而我,我舍不得。
看她这般紧张,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无措模样,我的心跟着泛疼。
既然,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么,就让我来开场罢。
木木,你怎么了?
靠近了去,可我一眼便看出她那稍瞬的排斥。
一如既往,我还是温润地问出了口,可心里却忍不住悲凉。
这种明知故问的把戏,如今,我居然也用到了我们之间。
窗外,是早上不断赶着去上班的车子飞驰。
窗内,是她依旧如往昔般娇小的柔美模样。
她还是沉默,她还是一言不发。
而她,连头也没抬,眼神也没给,可那低着的小脑袋上轻轻颤动的小短发,却是出卖了她。
我握紧了方向盘,心里阴郁的愤气堵着我心口难受至极。
可是,还是沉默,还是死一般的沉默。
我强忍住自己不直接上手掐人质问的冲动,也强忍住自己不甩车门泄愤的冲动,吧嗒一掌关上了车门锁。
这是我碰不得也舍不得人儿,可是,对我说一句实话,难道就那么难吗?
昨天开始的不自然,到了今日终于是真的不对劲。
说吧,木木,你想说什么。
她还是沉默着,就好像我才是那个有话要说的人,就好像我才是那个也许要走的人,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劈腿了出轨了的人!
强压住自己的口气和语气,我觉得自己简直要压出了心脏般地呼吸艰难!
胸口气息难平,我强制挤压住万千情绪,握紧在手里的方向盘简直要被我暴起的青筋死缠。
木木,说话。
我觉得,自己要疯了,这种等待被判决被滞留被抛弃的感觉简直是要逼疯我!
急剧需要她的一个回答,心口急切渴盼地等着她的一个话语!
终于是,忍不住地,我转眼看向了她。
椅背的真皮散发着凄凉一般的光,而她娇小的身板就缩在那一团凄凉的光里,可她低着头下的饱满红唇紧闭着,却仍旧是未发一言。
我满心满肺伤感着为何我们却是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低着头的她终于是抬了眼,向我看来。
我眼里几乎泯灭了的光一下子燃起,渴切地看着她精致的眉眼。
说呀,木木,你说呀,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说分手?
我的心里,不要命一般地在自我呼喊,悲切地问着她,是不是真的要对我说,我们结束吧。
视线突地模糊起来,来不及收起的眼眶里却是突然地纳入了她瞬间疼红起来的眼眸。
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于我,我张着口,想挤出点什么来阻止接下来一切可怕的发生。
可是,可是,她红起来了的眼眸涣然抬起向我。
心口死寂一般骤停,周遭的空气都排斥一般绕开了我艰涩的喉,然后,我终于是听到了她的话语。
我们分手吧。
她的眉眼没变,她的红唇没变,她的语气也没变,只是这五个字,仅仅这五个字,却把我们之间一切的固守和相守都推入了我人生所有的苍白和荒凉中去。
怎么会如此,怎么是如此?
尽管千遍万遍地预想着她口中的沉默便是此刻的这短短五个字,可此刻终于所有的沉默都打破了,这五个字终于真的从她的红唇里说出来了,我却是全身心都揪疼难忍起来。
不,不,我们怎么可能分手?
我们,我们,我们明明说好了,要一起从校服走到婚纱,要一起从白天走到黑夜,要一起从落日走到日出,要一起从孩子走到年老。
可你,此刻,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