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一个。
转眼,年关将近,卫锦清扫了草庐,煮雪烹茶,执着一卷残卷临窗而阅,眼神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到那安静的门扉上,仿佛是在等着什么时候,突然被人推开,便看见她那张明媚的笑脸。
这一等,便从十五等到了三十。除夕之夜,他端坐在满桌的菜肴前,面前是一杯清酒,心里却藏不住空虚黯然。
这丫头,是真的恨他了。
刚刚斟了一杯酒,那房门却突然被猛地破开,仿佛是一阵疾风掠过面颊,便见到眼前一张明若春光的笑颜。
“险些错过了……外面好冷啊,买了最快的马,跑了三天三夜,总算是没有误了时辰。”
她的脸颊手掌冻得通红,面上却尽是欢喜,解开了冰凉的斗篷,便闪身坐在了他对面,见了他的微楞,笑道,“师父,这年夜饭可真丰盛,错过了着实可惜。”
“是呀,转眼一年便过了。”他淡淡的掩去了眸子里的流光,留下的便只是温润的平静。
看着她忙着大口吃菜,一面津津乐道这一年的过往,忽而恍如一梦,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说不出的陌生。
这一年她又长高了许多,黑了,也瘦了,那纤细高挑的身材却透出了几分飒爽的英气,连那双明澈的眸子似乎也明亮的耀眼。
此时站在眼前的少女,仿佛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又像是剖开的璞玉,光华四射,纵使是劲装粗衣,却难掩夺目的光华。
这一年,她真的长大了……他偷偷的叹息,心里有一丝落寞,一丝寂寥,眨眼间却又隐去不见,便只剩下温润的笑,淡淡的看着她,吃的开怀。
“今年开春的时候,东陆唐家的新造了一艘大船,我便随着大船出海,从百利港出发,一路南下,经过婆箩海湾,一直走到最南边的桑汧国……”
她大睁着眼睛,双手不时的比划着,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一路的见闻。
说起那婆箩国的采珠女,有着如猫一样的眼睛,在海底竟能发出莹绿的光芒,屏息潜水半个时辰,身子被水蛇还柔软。
又说起桑汧的碧海楼,建在水底,金珠玉砌,比起龙王的水晶宫也毫不逊色……
一夜的时光,便在她眉飞色舞的讲述中偷偷溜走,他并不插言,也不困倦,便只是静静的听,微笑仿佛是一面亘古的面具,贴合在脸上,连自己也憎恨厌恶,却又不得不倾力维持……
青柠带回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得满满当当,而带回来最多的,却是珍品的雪糁。
她每日忙里忙外,把那些陈年的书册掸尘晾晒,整理药庐里的草药丹丸,一路忙到了初十,转眼,却又到了离去的时候。
初十的早上,她早早去给凝雪上香扫墓,又拜祭了仙女阿姨,门口的马匹包袱早都准备妥帖,便暖了一壶清酒推开了卫锦的房门。
他从书中抬起头,见了她眼里的留恋不舍,眼神不由一黯,却又匆匆别开。
“早些启程吧,不要错过了时辰,夜里无处过栈。”
“师父保重。”她在桌上斟满两杯清酒,一杯递到他面前,也不等他,便举起另一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在胸腔里浇出一条火热的线,在胃里回旋了一道,便又转冲上鼻腔,激得眼里一酸,便起了泪意,却被她死死压住,转身便蹋着重重的步子出了房门。
门外一声嘶鸣,一溜马蹄声后,草庐便只剩下窒闷的安静。
*
离家的第三年,她在夏禇和屺迳的边境抢了个山寨,自己便当了山贼头,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杀最狠的人,日子过得潇洒得近乎没心没肺,那浪荡的性子,连那些天不服地不服的匪盗也望尘莫及。
每隔数月,她便会遣手下兄弟给卫锦捎信,只说些最近劫了多少官银,抢了什么宝贝,偶尔得了珍贵的雪糁,便遣人快马送回紫衣谷,旁它却再也只字不提。
天气渐寒,冬日已经深的快到了尽头,年关将至,似乎一切都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除夕夜,他扫屋煮酒,张罗了一桌简单的菜色,便坐在那桌前自斟自饮,算计着那屋门何时突然打开,便又见她那张明媚的笑脸。
今年如此,来年也如此,他想,在自已的有生之年,便是年年如此,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厚爱了吧……
又饮了一杯,夜色正浓,不觉间已然过了二更天,扉却依旧安静。忍不住屏息凝神,细细的听,似乎连山谷都是安静的。
二更……过了,三更,依旧是安静的近乎死寂。
他又斟满空杯,手却不由一震,撒了些许在袍角,转而苦笑。自己在等些什么呢,不是盼着把她推得远远的,忘了自己才好,恨了自己才好么……
可为何心底里却摆脱不开那一层层的恐慌,恐慌这丫头行事鲁莽单纯,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险境……
摇头,苦笑。
……
窗外飞雪如絮,过了五更,天幕变成浅浅的蓝,忽而起了微风,夹着细雪,格外阴冷。
酒已冷,菜已凉,红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