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流淌一地。
孩童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已尸首分离。
春水三分犹在鞘中,这种处决,根本不用顾将军亲自动手。
林渡之看着眼前人冷漠的面容,觉得十分陌生。
他转身离开,往事一幕幕闪过,令人头晕目眩,好像世界在眼前旋转颠倒。不知走了多久,被石块绊倒,便跌坐巷口。
顾雪绛对众人吩咐了两句,孤身追上林渡之,俯身道:“先回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他将人背起来。林渡之失魂落魄,任由他摆弄。
月光明亮而冰冷,照在青石板上,像一层浅浅白霜。
林渡之想起很多年前的春天,武脉尽废的顾雪绛,颓坐在一室烂漫春光里,静静看着他:“如果不能再拿刀,我为什么要活两百年?”
那时他不明白。
“生命可贵,你不愿活,我何必治你?”
原来分歧从一开始就存在。
林渡之开始说话。
“去年这时候,叛军占据琅州首邑,执意不降,你攻破城门后下令屠城,我在城头念了四十九天往生经,超度亡魂,你还记得吗?”
“当然。大法事结束,你神识虚脱,走不动路,我把你背下来的。就像现在这样,一路背回去。”
林渡之笑了笑:“我们还在南央的时候,你和程三在暮云湖上杀了很多人,我用红莲业火烧了那座画舫,你还记得吗?”
“我不会忘。”
顾雪绛背着林渡之,走的很慢。
短短的小巷,像要走完漫长的一生。
他听见背上人声音微颤:
“顾雪绛,我有点累了。我不想再这样过下去。”
“在蓬莱岛,师父教了我十几年是非对错,我来到大陆,才发现这个世界只看输赢。”
林渡之直到现在,说话还带着一点软和的蓬莱口音:
“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温养武脉,少抽点烟,抽烟伤肺腑。”
顾雪绛心往下沉。
原来徐冉是最聪明的人,早早离开他。
他声音不由放轻,像怕打碎什么珍宝似的:
“我派人送你往南去,回文思街程府,回家。好不好?”
“不,我想自己走一走。去哪里都可以。这次不要你背了。”
顾雪绛有许多话想说。
走了也好,你跟在我身边,总是违背本心,境界停滞不前。
去求你自己的道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如果真有天下太平的一天,如果那天我还活着——
我再去寻你。
他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
“渡之,我放过你了。”
92、92
程千仞找札记很不顺利。秋暝真人的住所看似陈设简单, 实则机关遍布。
床头、书桌下、墙壁内、长案一角, 所有能想到或想不到的地方,都布满暗格与夹层,慢慢摸索打开,劳神费力地取出三颗琉璃弹珠、一只旧纸鸢,一套木制六博棋、一副六十四卦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月影西顾, 他被磨得没脾气,瘫在椅子上稳定情绪,抬眼一扫, 一排线装薄册摆在书架最显眼的地方,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它们大多以节气命名,如‘清明杂记’、‘小寒遐思’、‘白露胡言乱语’、‘惊蛰颠三倒四’, 程千仞霍然起身, 整沓取出,只见每本封面写有开卷时间,那字迹飘逸如仙, 独具风骨。
迫不及待翻开一本, 借着窗前月光细看, 映入眼帘第一句话——
“修道修道, 吃饭睡觉。”
他懵了十几秒,难过又好笑地想:“原来你整天忙着吃饭睡觉, 怪不得连徒弟都打不过,最后死在宁复还映雪剑下……”
接下来,吃鸡狂魔、手账达人、美好家居爱好者秋暝真人, 详细记录了他每天如何吃饭、如何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