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到是对褚回知根知底、甚是放心的柳夫人静坐一旁,不急不慢的端起茶盏小口啜饮着,还不忘贴心的提醒:“老爷,这小辈儿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许多了,褚回那孩子是个知轻重的人,肯定不会慢待轻儿的。”
闻言,柳尚书冷哼一声,口中愤愤道:“待会儿你莫要说话,老夫要好好敲打这小子一番,否则只知风月,成何体统?如此难堪大任,叫我怎么放心将轻儿交予他!”
这边,早已醒来,定定瞧着柳子轻的褚回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正疑惑是不是有人在说她坏话,身旁熟睡的人儿就悠悠醒来。
她顿时满眼放光:“子轻,你醒了。”
初经人事的柳子轻忽然忆起昨夜种种,尚在懊恼往日的冷静自持到哪里去了,又猛地想起什么,她心有猜测的问道:“是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这是实话,虽然褚回来这已近一年,却还是没法儿仅凭太阳的位置辨别时辰,何况在屋内,又在柳子轻的身边,万事皆不能扰。
“不过,有人来唤我们起床,我便说‘时辰尚早,你昨夜乏了,还需要休息’,就......”
话还没说完,褚回便被柳子轻狠瞪了一眼,她下意识的噤了声。
“你说了什么?”
“我......”
“还不起身。”柳子轻已然气极。
稍作停顿,她又补了句道:“今晚不许碰我。”说完便缓缓起身,着衣梳妆,对着铜镜中的自己愣了片刻,忽而唇畔勾起一抹微笑,给自己绾了一个妇人髻。
“还不快起来”,过了许久,仍然不见褚回有什么动静,柳子轻方才转身望向那呆子,恰好看到那人眉头紧皱、满是委屈的样子,气也不是,笑也不得。
她按捺住复杂的心绪,尽可能的柔和了语调:“依着习俗,你我需早起向爹娘敬茶请安,以示一家和睦平安,爹爹他等你的茶,该有些时辰了。”
说到“爹爹”二字,柳子轻还特地加重了语气,而褚回的反应也正在意料之中,恍然大悟又神色紧张,急匆匆爬起穿衣,简单洗漱一番便亦步亦趋的跟着柳子轻去了正厅。
第48章
自古以来,礼部尚书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 柳韫卿少志于学, 十五中进士, 累官至当朝礼部尚书, 一直坚信的, 便是“国之礼制不可废,民之礼仪不可失”。柳府尚未遭逢祸端之前, 虽不说日日行那晨昏定省之礼,但辰时奉茶、午时问安的规矩还是每天要照例遵循的。
如今, 大婚第二日, 小姐和新姑爷的茶却迟迟未奉上,可想而知, 本就对褚回有成见的柳尚书是何等不满。待小厮第三次来禀,才说道新人的房间似有动静,随后便见褚回面露愁容, 小心翼翼的跟着柳子轻去往了正厅。
“夫君”,实在不忍见褚回一脸心事重重, 柳子轻稍顿脚步, 好似不经意的牵起褚回的右手,笑容清浅, “万事你还有我。”
素衣罗裙,最美不过伊人笑。
妥帖的温度正从掌心传来,情绪奇迹般的渐渐平复。
想起久远之前有人曾说自己是37度的白开水,不热不凉, 却是最接近体温的感受,给予了最恰当的温暖。而现如今,于褚回而言,执手前行的她,反倒成了这样的人,忍不住紧了紧握住的手,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了吧。
而原本来回踱步游走的柳尚书,此刻端坐于主位的檀木椅之上,猛地瞥见远处二人相执的双手,面色愈加不善。见了褚回与柳子轻,尚未发一言,先冷哼一声,一时间众人均噤声不语,堂内倒显得有些尴尬。
或许是心虚自己的女子身份,又或是不善应对柳尚书隐隐流露出的上位者的姿态,以往总是惧怕多过尊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逃避了,不仅要让座上人完完全全放心的将柳子轻交予她,更要让身旁人安心,不论风雨,我在你前。
于是褚回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声,举步而上,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看着自家老爷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柳夫人在女儿的示意下只好佯装咳嗽两声,将手中的茶盏放还在桌上,急急起身相迎,“已经是一家人,那些虚礼又无须在意”,说话间还特地瞟了瞟柳尚书。在外漂泊一年有余,不到山穷水尽,谁知人情冷暖?人活一世,何必在意过多虚礼,一家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啊。
昔日绕膝儿郎,今后将与他人齐眉举案,柳夫人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再忆起那些落难的日子,竟堪堪要落下泪来。
“娘亲”,柳子轻拉着她的衣袖,眼眶也忍不住起了湿意,“都过去了,以后您不止有轻儿一个呢”。
眼看就要被忽略,一旁的柳尚书终于按捺不住,冷着一张脸,缓缓开口道:“褚回,你且随我去书房,我有话与你交待。”
书房内,一个神情严肃,一个如临大敌。
片刻过后,柳尚书沉声说道:“古语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这小子,即是为我柳家婿,岂能没有半点功名在身?虽然听说你师承吴太傅,但到底是半路出家,仅凭会作几幅画又如何照顾好我轻儿?”虽然柳尚书已经生了隐退田园的心思,却还是忍不住为褚回的仕途打算,毕竟占着忠义伯义子的名号,想必皇家也不会那样无情。
“不久后的举人试,你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