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无医看着自己的右手,默然无声,久久不能言语。
这就好像一位不知名的侠客外出修练,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偶然之间找寻到一把自己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只要拿到这把神兵再配合上自己日以继夜的不懈努力,有生之年必能登上武林巅峰,儿时曾经独步天下、号令群雄的梦想就在脚下不远处,大喜过望冷静下来之后,却突然发现,这是当世神兵定然无假,但自己竟然连这把神兵提都提不起来!又哪能配谈那日夜憧憬的江湖武林梦!
世事造化皆在弄人。
看着石无医紧紧盯着自己的右手,老郎中眼神一软,柔声出言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泄气……嗯……虽然现在你不能感受天地元气,无法在修炼一途登堂入室,也许日后机缘巧合之下幡然顿悟也不是没有可能,佛家有言,立地成佛,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想当年沧浪剑神君子息不惑之年仍是默默无闻的一名渔夫,一日观黄河瀑布倒灌方有所感悟,一剑开黄河,自此入清净,一手大河剑令人拍案叫绝!一时间江湖之中人人传颂……再说了,小时了了,江郎才尽的江湖年轻俊秀大有人在……心志刚强才是修炼一途的不二法门。”
老郎中一边出言安慰,一边又怕触及石无医的伤口,因此说话断断续续,每句话都经过仔细思考之后方才说出口,双手似乎不知该如何自处,索性放在膝盖上,恍若耄耋老人在教家族后辈一些大道理,担心这名后辈走上弯路一般,循循善诱。
放下手,石无医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弯下腰,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声音略显沙哑道:“多谢老先生,晚辈既然弱冠之年都未触及修炼一途,自然不会过多奢望。”
老郎中看着眼前这个稍显自怨自艾的年轻人,眼神恍惚,似乎是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像自己当年曾经见过的某人,心神一动,摆了摆手,示意石无医将手放下,正襟危坐低声出言道:“你可知什么是道义?”
石无医抬起头,有些发楞,老郎中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反应过来后石无医皱起眉头,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示意自己冷静下来,想了片刻沉声说道:“活下去。”
老郎中对石无医的回答显然有些猝不及防,睁大眼睛仔细看着石无医,似乎是想要从石无医的表情里读懂他刚才说出的那句话,不过石无医仍是皱眉深思的表情让老郎中无迹可寻,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想到了石无医话语中所隐藏的一些含义,老郎中闭上双眼,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讲也不是没有道理,万变不离其宗,你这句话差不多就是答案的一变。那你可知什么是道?”
石无医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这次思考的时间明显要比上次要长得多,直到老郎中以为石无医趁自己闭眼偷偷溜走故而睁眼查看的时候,石无医才想出自己对这个世人早已磨破耳茧子的问题的答案,这次答案却是没有改变,依然是那一句“活下去”
老郎中对听到的回答不置可否,重新闭上眼,捋了捋胡须轻声道:“你所谓的道,是己道,也叫修己道,是春秋时期仙人并起时法家一派所坚持的一种道。这种人不外乎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一跃万人巅,用冷酷手腕将世间万物统治的有井有条、秋毫不犯。”睁开眼,老郎中眼神凝重,眼眸深处带着一丝危险的味道看向石无医,身体略微前倾,警告意味十足的说道:“另一种就是屠戮世间、无法无天的大魔神,定能将江湖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石无医洒然笑道:“什么统治不统治、江湖不江湖的,这些说起来都太遥远,更何况,家里还有个赵老头等着我衣锦还乡给他耀武扬威呢。”
老郎中听闻此言,坐直身体,才真真正正的放下自己心中的猜忌,虽然不知道石无医口中所说的赵老头是谁,但肯定是他出门在外所牵挂的一个老人,试想心中对家中老人有挂念的人又怎会做出千夫所指的恶劣行径呢?
老郎中似乎是感觉天气有点清凉,将釉红茶壶拿起,双手捧在手心,在这秋风萧瑟的天气里感觉到一丝温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所谓道,是一种追求,有人追求位列仙班,有人追求国泰民安,有人追求新鲜刺激,有人追求报得血仇,这些都是道,虽然同样是道,却有大小之分,所谓大道,先人有言,任世间沧海横流,我自巍然不动,又有大家曾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如此这般将天下万民放于心间的道谓之大道。”瞥了一眼聚精会神耳提面命的石无医说道:“像你那样的道,就是小道。道虽有大道、小道之分,却都能登上常人高不可攀的那层楼。只是修习小道之人,若无天大机缘,不能触之眉目。”
石无医暗地里撇了撇嘴,心中不以为然:甭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猫就是好猫。
老郎中似乎是没有发现是无意的心不在焉,悠悠然自陈其说:“不管大道小道,修习一途定要有那独上高楼的寂寞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中有道,身外无物,不困于情,不扰于世,方可磨砺自身,见证大道,因此即使你现在无法感悟天地元气,只要心志坚定,厚积薄发,是否入道、在那江湖英雄林中独树一帜也尚未可知。
石无医刚想美言几句老先生真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却被一阵厚重的震动声惊得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