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吧”,行晟看了看南荣俊聪,又偷瞄了一眼躲藏在房梁上的古来秋与木易杨,用最为平淡的笑意,化开他心头霜雪。
南荣俊聪知他深意,也不再劝,点头答应了。
逸景拍了拍行晟的肩膀:“司福罗一族在花城还有些地盘,若是不嫌山高路远,我这先行离开的倒是可以为你们把房子盖了。”
“你还是先将破敌之策留下吧。”
“何故着急,不过早晚。”
“将军已有办法了?”行朝忽而来了精神,双眼放光地看着逸景。
逸景没有回答,却问听雪:“这年轻的小子,该如何唤我才是?”
听雪后知后觉地拍了行朝一记:“公事称将军,私下喊父君就是。”
三日之后,顾小舞的奏章如期而至,皇帝也将逸景唤进了大帐。
奏章上所言,不过是一些行贿受贿的老罪名而已,逸景也不辩解,只是低头认错,恳请恕罪。
“贪污受贿不是小罪”,皇帝摆弄着手中的奏章,观察逸景神色,“朕不处罚你,就无以服众。”
“是。”
“念你过往有功,死罪可免,便罢黜你将军一职,贬为庶民,这便回乡养老去吧!”
“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一切都如两人心照不宣的约定进行,皇帝最后便问了一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臣早已计算了破敌之策,今当远离,惟愿陛下一听。”
“你说吧。”
“胡莽眼下虽然到了素城之前,但是其粮草不足的劣势势必无可挽回。陛下只要坚守不出,则胡莽就只能一无所获。再过半月,胡莽骑兵便因着粮草而士气低落,而我军恰好休养足够。陛下可谴两位军长带两路分兵,绕过胡莽军营。一路潜伏与两国边界,待胡莽大军押运粮草经过突发袭击,打劫粮草,令其军心动摇。此时再由素城出兵,轻易便可将其赶出国境。而第二路军马则潜伏于飞沙石谷,待胡莽逃窜之时,再发埋伏。如此一来,胡莽定当元气大伤,俯首求和。”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个轻浅的笑意,道:“此计可用。你尽管安心离去吧,朕定不会亏待于你。”
“是,臣告退。”
出了大帐之后,逸景抬头看着高高挂在头顶的骄阳,一种死而复生的隔世之感油然而生。
他走到了自己的将旗之前,仰望着“司福罗”三个大字,在心底悄然说了永别,随后降下将旗,将自己的名号好生收在怀中,脚步轻响地离开将台。
无人送别,有卿同行,这大便是统率宁武二十余年大军长的告别。
他与长铭登上了马车,还未行多久,便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揭开车帘看去,居然是久违的柴瑾礼抱着年幼的纯熙等候他们。
“顾大人无法离开王城,特命我将小姐接来,送别二位。”
长铭满怀感激地抱过女儿,欣喜道:“我们不过是落魄之人,难为她还记得。”
“顾大人说了,二位多次襄救我与她,无论在朝在野,她始终记得这份恩情。”
逸景摇摇头:“是她成全了我们,无以为报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长铭抱着女儿,亦是轻声道:“我们如今离去,也望你与顾大人前路多多珍重。朝堂险恶,诸事烦劳,请她珍重。”
“我必定会转达给顾大人的”,柴瑾礼双眼似乎有些酸楚,“成景大人听闻寻到了华景大人,已是日夜兼程赶赴素城,若是两位路上与其相遇,还请代为致意。”
逸景看了看女儿,才对柴瑾礼道:“虽无凭证信物,但是只要顾大人需要之时,司福罗一族定当不会推迟!”
“我替大人谢过逸景先生厚义。”
柴瑾礼深深下拜,逸景与长铭也各自还礼。
江河万里,从此一决。
三个月之后,□□大败胡莽,设其为属国,年年进贡。
班师回朝之后,令军侯解除将军一职,其子南荣行晟与同月中递交辞呈。
原旧部谷粱以晴、赫连弦轻、赫连轻弦、闾丘尔阳等人,因功勋卓著,各有赏赐,封官进爵。
华景双眼痊愈后,婉拒皇帝封赏,只身回了故乡。
彼时,朝堂百官唯顾小舞马首是瞻,甘家兄弟的势力也被连根拔除。
行晟陪同着古来秋于山顶上静静地看着晚霞残云。
“事事当真无常”,古来秋言道:“谁能想到,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绛元便成了权倾朝野的宰相,还推了几套法令,提拔了不少绛元官吏。”
“时移世易,哪里有什么不可能的,顺者昌,逆者亡,于皇帝如是,于顾小舞如是……于这芸芸众生……更是如此。”
“若是没有顾小舞,或许就不会有绛元官吏今日的辉煌。然而有些事情根深蒂固,哪里是短短十几年就能调转乾坤的?”
“顾大人知道自己任重而道远……而我唯独可惜的是,她不过是一介ròu_tǐ凡胎,余下也不过寥寥十数年的光阴。”
“万物总有消逝的时候,世间遗憾诸多。”
“她依着自己的心意活着便足够了”,行晟回头看着古来秋,“史书上早已写下了她的辉煌。”
古来秋笑了笑,没有接话。
天边的云彩盖住了夕阳的光辉,晕染出一圈圈的绚丽,连着大好河山,都变的暖意融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