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兵张权在青龙集上学,青龙集上已经零零散散地盖了不少职工宿舍,那时统称公房,据说马庄和小刘庄附近还要盖更多的房子,将来凡是在矿上工作的都能分上一套,那可比茅草房好多了。青龙集上也因此热闹了很多。
尚兵和张权同在初中一年级二班,总共也就四个班级,每个班四十多个学生,学制三年。两人启蒙的早,识字比村里矿上孩子好很多,算术也不错。毕竟其他孩子野地胡天胡地玩耍时,他们已经在识字习武了。加上李少峰也是见多识广,又上过私塾军校,教导三个孩子倒也易如反掌。
在山上封闭多年,但也未失去孩童天性,不久两个插班生与同学打成一片。每日里,打打闹闹,你追我赶,不亦乐乎。这天周末放学,同学结伴而行,尚兵说道:“好久没吃到肉了,咱们弄点什么东西野炊一下,好不好?”
同学们轰然答应,张权眼珠一转,说道:“张侗抓黄鳝远近闻名,听说是一把好手,要是能弄到黄鳝就好了。”
张桐听得张权夸奖,来了精神,说道:“对,咱们就去掏黄鳝,瞧俺的!”
几个同学同去掏黄鳝。沿校门右侧大道前行十多分钟,到得小溪边,时值深秋枯水季节,原本七八米宽的河道缩小到好像抬腿可过,但见水流淙淙,并不深急。小溪两边稻田收割完不久,稻草堆成垛,不远处也有阵阵烟雾冒起,稻草不如麦秆,要是农家生火做饭烟雾太大。田里还未翻耕,截截稻根残留,成排成列,好似棋盘。张侗带头除鞋挽裤,要同班帮着分别觅寻黄鳝洞。
张权说道:“啊,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去方便一下,你们先弄着,马上回来!”这时人多,大家个忙各地,哪有人关心张权做什么,由得他偷懒。
找黄鳝洞不难,但判断有没有可是个技术活:田里的洞孔多,哪个才有黄鳝?要是一个个去挖,那也是白费力气。更何况洞虽多,可能是黄鳝钻的,也可能是水蛇,尤以河边慎之。
张少泽找到了洞孔,张侗断定里面是有黄鳝,只见他伸根手指头,小心翼翼沿其痕迹一点点掏,乱来一气易混淆泥洞,无迹可循那就是睁眼瞎。慢慢挖开洞,掰开泥,终于发现新爬痕,大呼一声,男生们全上阵,掘泥挖土,一见泥深处拼命钻曲的黄鳝,张侗迅以手指死死掐住,趁此时,等其他人翻松泥块,他一把扯出黄鳝丢进塑料袋中。
一番折腾,抓了六条黄鳝,两条泥鳅,累得几个男生趴在地上喘气。歇息时商议,张权施施然走了回来,先是不说话,慢慢靠近了人群,大家也没留神多了一人。
张少泽说道:“俺们去那个小树林,那里面有个老樟树,后面有个废弃的草屋,咱们就去哪儿弄。”
大家齐声说好。张权接着道:“杀黄鳝俺再行,不过没有锅碗瓢盆,这没法子吃啊!”
大家顿时挠头,张权瞅瞅大话,说道:“张侗,你看这可怎么办?”这时,有意无意,张侗俨然成了这群人的老大,瞧了眼张权:“知道你离家远,俺们想想法子。”
耗子,你去弄个锅来。大海,你拿些碗筷,俺再回家偷点盐来。”
“其他的堆几块石头,把稻草和树枝弄些过来。”
张权又道:“张侗,这几条太少了,在弄些其他的来,怎么样?”
大伙也觉得东西少,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最后决定再捋些毛豆来,刨几捧花生来。张侗问身边的男生:“小三,老樟树后面田里的毛豆长得好,是谁家的?”小三在家行三,大号彭海涛,上面两个姐姐,他听了摇头道:“那是我伯父家的,捉到就是骨头痒,讨打!”接着又道:“旁边一处田是俺同位张芳家的,她家好说话,偷了没事”。大伙议定,分开行事。
三块土砖围砌成灶,一口铁锅接满清水,小三、尚兵、张权取枯枝干草废纸,把火烧得通红,水扑腾腾开后,洗净的黄膳,泥鳅毛豆花生一骨脑扔进去煮,张侗从家里面偷了盐,还挖了勺猪油放进去,让几个男生喜不自胜。彼时穷困,经常没油吃,饭还得做啊,巧妇也只好用铁锅干炒菜,俗称“吃癞锅子”。冲着这勺猪油的份量,张侗理所当然地多吃了条泥鳅,另一条由尚兵笑纳,不是别人谦让,而是他抢的太快。这一顿瞎煮混沌的野灶,几个男生吃得眉开眼笑。张侗记得上一顿吃肉,还是收晚稻时,每逢这时节,家家户户都上村头肉铺剁上几两,给家中主力加餐,否则割稻挑担,脱粒翻晒,锄地耕田,肩挑手扛,样样都是力气活,肚子没点油水是干不动的。
转眼周一放学,同学结伴而行,不时议论着野炊,颇有再来一次的念头。经过小河边,离着老远就听到,有人在田里叫骂:“哪个吃了打短命,吃了拉肚子坏肠子,偷我家的毛豆花生啊,我让你吃了绝代……。”学生们听了不寒而栗,知道东窗事发。
接连骂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小三告了密。他们薅的不是张芳家的,而是小三伯母家的。周四,小三伯母找到学校,跟王校长反映,说学生没教好,偷粮食,不仅偷而且把地里毛豆弄得乱七八糟。不仅如此,她家试着中的花生也遭了秧,她很是气愤,要学校赔钱。
一时间带头的张侗成了风云人物,也为千夫所指。张芳听说本来是要偷她们家的毛豆,嘴顿时撅得老高,要与小三断交。王校长也颇感头痛,事情看起来不大,但人家不依不饶,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