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也难以反转这毫厘光阴的差距,火光电石间,随汐蓝桦声嘶力竭的惨叫,他握着茄玉的拳头触到了注满雷电的乾坤针,凌绝袖想也没想,扬手挥出凌空斩,却在手刀碰到汐蓝桦虎口的瞬间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麻痹,随即,一线银黄剑光从天而降,她听见一声晶莹剔透的叮响和玉千斩简短有力的骂声,操。
虽没有痛苦,她还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木无知觉地向地面瘫倒。
锈迹斑斑的乾坤针,宫殿之顶刻着三蝠图的飞檐,被闪电分割成三块的昏暗日空依次投入她的眼帘,还没来得及细想,她的头已重重磕上了有着锐利边缘的琉璃瓦片。
“茄……启……”语不成句。
二字吐完,她再说不出什么来,半暝着眼,整个身子终于停止了战抖。
翎秋恨晚来一步,看玉千斩愣在那儿动也不动,手中冰剑上,一注血流黑得像墨,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
“玉千斩!你又发什么愣!救人啊!”
拾起地面上一张封了油的小信笺,翎秋恨很快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玉千斩被人吼醒,回过神来,受惊般边吁边问:“救哪个?凌绝袖要朕去救翎绮沂,可她自己……”
只有两个选项,因为汐蓝桦死了,她就是想救也无能了。
他的身体已被烧成炭色,四肢恐怖地拧着,脖颈上的筋脉一根根清晰交缠地突出外来,皮肤像被炒过的豆子皮般,逐片突起,开裂。雨水慢慢在他凹陷的眼窝里堆积,成了一汪灰黄的秽物。
凌绝袖那记手刀于他将死之际打落了他拳中的茄玉,而她的手却由于天雷通过肌理时产生的痉挛,被迫死死缠在乾坤针上。
“你傻啊?!不会把凌绝袖一并带过去吗?”你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抱个骷髅架子跑还能累死你?装什么装!
幸好她在出城路上看见身着纹虎黑衫的大队人马火烧屁股地沿着官道往皇宫方向冲,立即察觉事态不对,拽了玉千斩便直奔仲宫,否则这对苦命鸯鸯恐怕又得天人两隔了。
玉千斩恍然大悟,从凌绝袖脚边捡了茄玉,一把捞起她,飞身前往启德殿。
此时,洛莫、双雕和四使正守在殿门前,眼睁睁看龙翼与敌军捉对厮杀,又恐局势生变,不敢妄动分毫,远远见着玉千斩和翎秋恨一白一青两道人影越过重重屋顶往这边来,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洛国皇帝趁乱到访,若她端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心思,凭他们几个,怕抵得了一时,挡不了始终。
洛莫踏下殿阶,软剑出鞘,拨开两支带毒翎箭,剑指玉千斩,刚想命她不得靠近,却发现她怀里抱着的人……一身被雨浸湿,沾着泥和血的龙袍,发色浅淡,肤色惨白,左手摇荡着垂在身侧。
“洛大人,快把这与原先那颗一起让沂儿服下!”翎秋恨从玉千斩手中抠出茄玉,将它抛给洛莫,看底下那兵荒马乱,枪林箭雨的样子,连忙横手护在玉千斩身前,禀起十二分警惕,头一次如此“体贴”地叫玉千斩也享受了一把身为帝皇的尊荣。
爱、妃,朕好感动,让朕趴在你肩上哭一哭吧!
玉千斩感动之余,不忘以密音入耳之功将自己的心情真实地传递到爱、妃那儿。
再贫本宫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翎秋恨没功夫与她扯淡,只是习惯性地威胁。
洛莫踢开殿门,取出药箱,马上着手准备滑汤,让翎绮沂服下两颗茄玉。
不刻,翎绮沂幽幽转醒,一睁眼便迷茫地寻找凌绝袖人影。
“她呢?”
她呢?四下短兵相接的嘈杂掩盖了所有细微声音,她听不见她的声音,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她挣扎着就要起身。她要知道她还好,如果她不好,至少也要活着。
“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还好意思管别人。”翎秋恨半跪在地,冷哼一声,一把撕开凌绝袖龙袍襟口。
布匹沾水后撕起来声音总显得格外沉闷。
噗啦。
翎绮沂循声望去,当即呆在那儿——在晦涩的光线中,她依然能看见,凌绝袖□的上身伤痕累累。但这不是她发呆的原因。
“她被雷击,朕也没办法。”玉千斩瞥了眼凌绝袖的右臂,那儿缺失了些什么。
翎绮沂痛苦至极地压抑着再一瞬就要翻涌出口的哀伤,泪水争先恐后逃离眼眶。
凌绝袖的小臂下空无一物,断面处的肌肉和力筋泛着焦黑收缩向内,白骨发黄,骨骼内有一个墨色空洞。血是不流了,却反倒不如流血的好。
为了救凌绝袖,玉千斩只好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狠心斩断了她紧握在乾坤针上的手掌。现在,玉千斩考虑的,就是还要不要锯掉她被雷烧毁的整只右臂。
血不养肉,迟早会腐烂,如果腐毒顺着坏肢进入血液,人就别想好活。
“那么点事儿还要本宫亲自动手么?”翎秋恨捅捅玉千斩,冷酷的话到了嘴边还是透露出不忍。
玉千斩无奈地看看翎秋恨,又看看翎绮沂,点起凌绝袖肩上几个大穴,左右不是地拔出洛神剑,高举过头,刚准备下手,凌绝袖却清醒过来,呼扇着两页细长睫毛的眼皮费力抬起,“朕没死啊……”
这人醒后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自己性命。
你怎么对得起小美人的一片深情!
玉千斩暗暗骂。
至少也要像翎绮沂一样问“她呢”嘛……冷血动物。
凌绝袖躺在翎绮沂床前地面的驼毛榻毯上,眼神空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