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慕嫣春。”
午后,烈焰当头。慕嫣春穿着紫色的轻纱罗裙,正蹲在地上跟着品味阁的老师傅一下一下抠金贝子里面的籽。哪知,后背一阵恶寒,扭头,竟是寒霜。她穿了一件粉色的长裙,绾了髻,施了粉,只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慕嫣春好一阵纳闷,她不是不出屋嘛?怎么会来?眼见她洋洋得意的样儿,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果不然,寒霜笑里藏刀,一张嘴,没一句中听的。
“活该,这下傻了吧,谁让你说金贝子要去了籽再炒月莲芹才好吃?看看你的小手,疼了吧?”寒霜假装心疼地哝起小嘴,摆明了是来看慕嫣春的笑话。
“本来就是事实,我又没说错。”
那籽比黄莲还苦,不过慕嫣春才不想跟她打嘴仗,她现在可正抠到兴头上。
寒霜点了点头:“那好,那好,你快弄吧,我姑姑说,墙那边还有三大布袋要弄呢。弄不完,别睡觉了啊。”
“你姑姑?”
谁呀?品味阁除了侍婢还有女的吗?难道……慕嫣春挑了挑眉角,一张含笑吟吟地少妇脸砸进了她的脑子里,不会是她吧?
寒霜洋洋得意地来到了慕嫣春的身边,一个人蹲着一个人站着,这情形怎么就让她这么爽:“我姑姑不就是这里的主管?鸿鹄峰的大弟子钟雪明的夫人,寒艳柔!”
“噢。”慕嫣春憋了半天,继续抠她的金贝子。
寒霜的鬓角坠下一个大大的汗珠,搞不懂是慕嫣春没听懂,还是自己没说明白:“我说,我姑姑是这里的主管,鸿鹄峰的大弟子钟雪明的夫人,寒——艳——柔——”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慕嫣春一个接着一个把抠出来的干贝籽扔了出去,‘哒——哒——哒——’很动听的落地声。
“噢。”慕嫣春实在怕如此冷场,再让寒霜尴尬,特意,应了一声。接着抠她的金贝子。
寒霜的脑子‘呼——’地一下窜出了火苗,大叹,她怎么就惹了这么个没心没肺,说不清道不明的主儿?大嚷道:“——你竟敢藐视我姑姑?”
慕嫣春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很无辜,很纯洁:“我哪有。我是烈焰山翠烟亭的小厨娘,哪一点跟鸿鹄峰扯得上关系,你可别瞎说。”说完,她继续蹲在在地上抠她的干贝子。
一旁坐在小凳上的老师傅实在憋不住,“扑——”的一下,笑出了声,他的年纪实在太大,前面的牙齿都掉光了,有些不兜风,笑起来,像放屁。谁知竟让寒霜着了道,只听得她尖叫一声,向门口冲了出去,大叫:“你们,你们竟敢在品味阁放屁,你们……你们太丢品味阁的脸啦——”寒霜气得直跺脚,慕嫣春在屋里都好似听得见她的咬牙声。只是她跟老师傅……
继续抠她的干贝子。
……
寒霜向门里望了一眼,两个人,一老一少,一黑一紫,活脱脱地糊涂蛋。气得手脚烂抖。她自己杵在那里,想走吧,不甘心,不走吧,又跟他们说不明白。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让慕嫣春知道自己的背景是多么的惹不起,没曾想,却被慕嫣春赤裸裸地无视。
“小霜啊……”
老师傅,他终于开腔了:“干贝子过几天就要用了,这个小姑娘很能干,抠得很不错。不如你也来啊……”
寒霜当场血喷三尺,转身,悲催地奔走了。
话说慕嫣春抠了一天的干贝子。直到太阳西下,才算停下手头的活。老师傅回内舍休息了。慕嫣春一个人站在品味阁发呆。那个钟夫人确实对她很好,刚刚带她到品味阁,便听说自家老爷钟雪明从挺远的什么地方回了来。钟夫人美滋滋地告诉慕嫣春,让她先在品味阁里随便看看,她自己一会儿就回来。接着便一路兴高采烈地见老爷去了。
慕嫣春就这么眼巴巴地等着钟夫人,从艳阳高照,到现在的日落西沉。树上的鸟没了影子,师傅们没了影子,钟夫人更没了影子。慕嫣春就没么穿着不方便的长裙,坐在品味阁的门槛上,看着偶尔路过的一两个小男官,从她身边过,又捧出一些小点心离开。心里,不禁像吃了酸果般难受。
如果是在万春g,至少这会儿雪玉会来找她,就算雪玉不来,云心也端来热腾腾地饭菜,就算云心不来,小翠也会漫天漫地地拉着她聊着天南地北。
可是,现在呢?她们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品味阁里吃好喝好。慕嫣春嘟着嘴,长叹一声,一个人,看着婆娑的树影发呆。今晚的夜空特别干净,一颗颗璀璨的星星让她着迷。她看呀看,数呀数,慢慢地,指尖停在了半空。她的眸子盈动,里面映了一颗闪亮亮的星子。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他好像在看着她,看得她脸红。她慢慢地将那只纤细的手向那颗星子伸了出去。对啊,他在眼前,却又好似不可触得。慕嫣春一时入了神,不知又再想什么,一阵风掠过,竟吹柔了一张娇艳的芙蓉秀面。
恍惚间,她听见不远处似有人来,以为又是小男官,本没想抬头,可月色下,那人影竟似曾熟悉。她转头,一簇簇的花影中,竟是一位俊逸的男子,他还穿着清早的衣服,发梢稍有凌乱,如玉般的脸上布满风尘。他的脚步很快,几步走到慕嫣春的跟前,伸手便把她拉了起来。
“我就知道!”江若痕清俊的五官陡然透出冷冷的气息,俊俏的眉宇间,似藏着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原来他生气的样子,竟是这么让人心生畏惧。慕嫣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