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是真冥山上的魔芋。”江若痕一只手托着温香氤氲的青木茶碗,一手拿着那芋头,翻来调去的在手心里把玩,以为漫不经心,语气却深沉。
“要说也是四十年前的事,弟子的万春g有一名叫云翠的侍女,一次外出办事,途中在真冥山一带歇脚,误食了这种魔芋。回来之后,神智恍惚,四肢渐僵,恐有成魔的迹象。后来,她没等弟子找到救治的办法,她自己就在小柴房……”江若痕说着说着,便安静了下来,墨玉般的眸子,竟找不到落点,想来是陷入了纷乱的思绪中。
月溪风缓缓地啜了一口茶,神色凝重,叹道:“那件事本主记得,只是今日这魔芋怎么会混进鸿鹄峰来?如若不是被云翠发现,今日的聚仙宴,恐是又一场浩劫。”
慕嫣春低着头,抱着玉葫芦,两只手怜惜地来回摩娑着。这玉葫芦是白砚冰交给她的,他把云翠从寝g檐角嘲风兽的法眼中救了出来,只得把云翠渐散的魂魄放在了里面休养。此夜太不安稳,失魂落魄的慕嫣春转过头去,安安静静地看着江若痕。难得,他今日思虑颇深。
“真冥魔族?”月溪风慢慢地拂了拂银白绵长的胡须,似在记忆里偶然捞出个久违的名字。
“弟子,也曾有此考量。”坐在他身旁的白砚冰,忽又疑道:“只是真冥魔族,不是被我们亲手灭族了吗?”
“所以,才怀疑。”江若痕登时抬起了眼,莫不是他也想过这个问题:“真冥魔族灭了,可以再立。若要当仇报,鸿鹄峰一马当先。”
他伸出手指,沾了沾茶水,在矮几上涂出了个类似花纹的东西:“这是弟子跟砚冰在鱼妖脸皮上发现的奇怪图案,类似某个族群的图腾。”
月溪风起身,走到书案前,拉出一张纸,摊开,拿给江若痕和白砚冰两个人看。纸上画着一个诡异的图案,似缠着团蛇,又好似火样红艳艳的花,竟跟他俩看见的一样。
“是你们的大师兄钟雪明带回来的。他途中曾经杀了很多的妖,大部分或身或脸都有这个图案。难得,钟雪明追过一只逃跑的妖,后来那妖逃到真冥山就再也找不到了。”月溪风睿智地一笑:“这世上有神就有妖,只是有些妖开了心智,积极向上,修得正果。有些则过于偏执,半途成了魔。人都有好坏之分,又何况是妖?天下妖魔之多,何时聚起都是一个庞大的族群。天冥魔族族长被杀了可以找一个再立,重创一个真冥魔族,这是不需要劳心费神就可以办到的事,总之,比修仙要容易得多。”
白砚冰默然,忽又莞尔一笑,叹道:“妖想修成神,等到修成正果的那天,好漫长。”
“执着这东西,认真了,总会度日如年,否则,又怎叫苦修?其实不在心,反而日子快一些。”江若痕把那只魔芋安稳地放在了矮几上,总之弄明白了一些事情,又回到吊儿郎当的轻诮模样。
“江若痕。”月溪风面沉如水,叫得波澜不惊。
慕嫣春和江若痕同时一抬头。话说,这个名字,就算喊着再平静,却总有种投石入水的突兀,实在太惹人侧目了。
“弟子在。”江若痕一脸勉强算作‘惭愧’的笑,上前听命。
月溪风倒也不愠不怒,就算是因江若痕的一句话,担心把爱徒白砚冰带下道。也只稍稍沉了沉脸,还贴来一个嗔怪江若痕‘淘气’的玩味。
月溪风清了清嗓子,道:“过来,给本主倒杯茶。”
好吧,江若痕起身,提壶动作麻利地倾了一杯。
慕嫣春下巴掉到腿上,就算敛焰大仙是一个最不像神仙的小神,不也因为某些抵毁修仙之道的歪理邪说惩罚过山上的侍婢。连他都不止一次的说过,修仙之道,不容丝毫的放肆。可如今在大名鼎鼎鸿鹄峰,身为这么不上进的修仙弟子,月溪风却还如此溺爱,真是让人费解。
正想着,门外的小男官上前传话,钟雪明和钟夫人到。
月溪风一笑:“进。”
不多时,夫妻俩一前一后,进殿后当即施礼。
月溪风一抬手,即使这不是澜霞殿,即使穿着便装,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高贵:“你们俩坐吧。”
钟雪明道了谢,倒有些没心没肺地坐在了山主的另一边。钟夫人站在当中,一见没空位,只得尴尬地立在当场。
慕嫣春很木讷,这是她永无法改过的缺点。耳厅也不过是五副蒲坐,平时月溪风坐在中间,其余四张,平分两侧。如今钟夫人的位子,正好慕嫣春在坐,她又要坐哪?
慕嫣春抱着玉葫芦,眨巴眨巴眼睛,就这么看着钟夫人。钟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个呆厨娘简直无语。
江若痕更不上脸,起身端着自己的茶碗,颠颠地跑到慕嫣春的身边,贴着慕嫣春的身子,盘脚坐在了地板上:“大师嫂请坐若痕那里。”
慕嫣春身子一抖,脸沉得像个鸭梨。谁同意让他坐这来着?
钟夫人的脸色也好过不到那去,眼见这小子一脸的放荡样,真替鸿鹄峰丢人。她就不明白了,他压g连点修仙的意识都没有,怎么还能让月溪风那么宠他。
月溪风倒只当是弟子们的嬉笑罢了,一脸开心样:“艳柔,东阁菜料库那边安排好没有?”
钟夫人指尖相叠施一礼道:“已经把所有魔芋全部丢入了焚烧炉里,是雪明和艳柔亲自督办的,无一纰露。请山主放心.”
江若痕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听着钟夫人的叙述,随手拈起矮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