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的虚伪。
戏台上拿腔作势,依依呀呀的唱着,似乎是在歌颂一个贤良淑德的正妻持家有方,体恤丈夫,从不与小妾争风吃醋,后来家中遭难,小妾弃家出走,妻子对丈夫不离不弃,并为了养活丈夫与小妾所生的家中唯一的男孩,延续夫家香火,而卖掉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眼看着女儿被人带走,正妻哭得凄怆动人,那旦角将这一幕演绎得非常生动完美,座下不少看戏的人皆纷纷落泪,为正妻的大义所感动,也有人拍手为她叫好。
蔓静音冰冷冷的盯着戏台,看不出情绪起伏,而何芊芊却已经被那烦燥的戏腔逼得忆要发疯,什么无聊的烂戏!留儿卖女还会被歌颂和赞美,她最看不惯这种事情,正准备拍桌大骂,一滴雨正正好好落在她的脑门上,接着便越落越多,大雨顷时纷扬,看客们皆捂头四散躲雨。
何芊芊也正准备到旁边屋檐下避雨,可是转眼一看,那蔓静音坐在大雨中纹丝不动,淡定自若,[喂!你傻啦!]何芊芊伸手推了推蔓静音。
蔓静音微微皱眉,仍不予理睬,这时小二冒着雨跑过来,对蔓静音和何芊芊说道,[两位客官,去躲躲雨吧,这戏得雨停了才能继续演呢。]
[雨停?]蔓静音终于有所反应,冷冷看着小二,[我拿了银子来听戏,可不是为了来躲雨,戏台之上不是有雨棚么?给我也在这里搭一个,我要继续看,你们也得给我继续演。]
[这…客官…]小二有点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么让人火大的戏码,就是要下雨浇浇火气,才能看得下去,你说不是吗?]蔓静音右手握着茶杯冷笑,轻轻用力,啪的一声,杯子在掌心变得粉碎,小二顿时吓得脸色刷白,不远处的戏班班主透着雨水看到了那中指的枯蝶纹印,再看看蔓静音的一身湿透的浅灰衣裳,脸色瞬间也变了,赶紧命令戏子们准备再次登台,并让人给蔓静音那一桌搭上雨棚,然后亲自上前弯着腰小心伺候着。
戏班班主走南闯北,演故事听故事,什么传闻没听说过,更何况是那如雷贯耳的蔓藤七仙子,最初不仔细,只以为是两个样貌绝美的千金小姐来听戏消遣,但被那份气势煞到后仔细观察才辨别出来者是谁,这还哪里敢有丝毫怠慢,恐怕一个不小心就得命丧黄泉,所谓毒蝎美人,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
原来这种戏码也会让她窝火呢,何芊芊重新坐了下来,看着蔓静音面无表情的侧脸,如果不是她自己刚刚说出来,还真的根本看不出她生了气。想想自己刚刚那快要沉不住气的样子,何芊芊有些气恼,感觉又一次输给了蔓静音,实在是不甘心。
戏本继续上演,但班主悄悄的让改了结局,原来是歌颂那伟大正妻的戏曲最后却变成了让正妻受尽苦难,为她卖掉自己的女儿而赎罪,因为班主听说过蔓藤仙阁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男人在那里是什么地位,他可不想惹火这位姑奶奶。
一曲终了,蔓静音指尖轻叩桌面,缓缓的,清晰的,吐出两个字的评价,[虚伪。]然后起身,优雅的走了,在大雨之中,步伐不疾不徐。
何芊芊看看这满世界喧嚣的大雨,再瞅瞅蔓静音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跺脚,也跟着冲进了雨中。
即使怀着同样愤怒的心情,表现方式却可以如此的不同,赤`裸裸的相比较,高下即分,蔓静音成熟稳重,内敛却又不失气势,再看看毛躁的自己,何芊芊第一次产生这种名为自卑的感情,雨水迷离的前方,蔓静音的背影渐渐清晰起来,仿佛眼中的世界只剩下她一人,何芊芊忽然的想,想成为一个像蔓静音这样优秀的人,真正优秀的让人钦佩或畏惧的人,而不是只靠着家族背景耀武扬威。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超过她。
目送她们走远,戏班班主长长舒了口气,擦擦额间渗出来的冷汗,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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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观
雅然推开门,门外瓢泼倾泄,烟水朦胧,仿佛将整个大明湖畔的水都从天下扣了下来,风起雨斜,水滴散落到雅然的脸庞,却洗不去她眉目间深深的忧伤,用衣袖拭拭脸颊,雅然转回身到床边,轻轻向上提了提霓婉儿身上的被子。
六夜六天,雅然寸步不离的守着霓婉儿,已经足足六夜六天,婉儿还未曾清醒,只是在昏迷中含糊的叫着雅然的名字,每一声都深深扯痛雅然的心,就像看到她的断指,和那近残的双足一样。
吃过解药,雅然的身子已经渐渐康复,然而她的康复却是由霓婉儿用命换来的,抬手轻轻抚摸婉儿仍然苍白的脸颊,细腻的肌肤,尖瘦的下巴,浅薄的双唇,摸着摸着,忽然有水滴,滴落到霓婉儿的脸庞,一滴,两滴,渐渐多了起来,雅然每一次眨眼,视线中的霓婉儿都又很快变得模糊,她哽咽着低低呼唤着婉儿,慢慢俯□,唇与唇轻轻贴近,直至相触。
两个人的脸颊都染满雅然的泪水,雅然轻轻的,笨拙的伸出舌尖,如对待珍视的宝贝般小心舔过婉儿小巧的贝齿,两指微微捏住婉儿的下巴,错开脸颊,雅然将舌尖探入婉儿的口中,其实这样的事情,雅然曾无数次在脑海之中想象过,尔后又将之深深压下,记忆中的那个缠绵的吻,仿佛成为最让雅然颤粟的东西,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它无法抵挡的诱惑。
这一次,面对着如此残弱的霓婉儿,雅然终于鼓起了勇气,这样想念的感觉,想念的味道,雅然闭上眼,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