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她的房间就在小走廊最里面。
她头始终半低着,似已到极限。
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伸手拉住她。
她回头,眼睛抬起来。清冷的眼神在月色里像被什么有灵气的东西附了魂。
去哪里了?我不动声色地问。
唱歌。她的回答言简意赅。
和谁?我咄咄逼人。
她直直地看了我一阵,然后缓缓开口。我看见她嘴唇蠕动,发出两个简单的音节——vovo。
我一直盯着她的嘴唇,死死地盯着。月光恰巧照在那方寸大的皮肤上,让那上面一小块并不显眼的胭脂红无所遁形。不需太亮,只要足够我看清。
为什么躲着我,最近?我听见自己继续追问。每挖开一个秘密,就同时挖开一个伤口。可我无法停止,痛也不能停止。
她眼神清澈,却也坚硬似冰。她开口,声音一如年少我们同班时英文课上背诵课文那般不用情。
是错误,就最好不要再继续了。
我摒住呼吸,拼命抑制从心脏最深处涌出来的冷和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不懂吧。她眼睛垂下去,把自己被我拉着的胳膊抽了回去,接着朝房里走。
我眼睛一红,伸出手更用力地把她拉了回来。
她没站稳,撞到我身上。就着反冲力,我把她压到墙上,扳过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反应过来之后她便拼命挣扎。我抓住她的手死死地压到冰凉的墙壁上。几尽肆虐地吻她。
她害怕了。身体使劲地挣扎扭动。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硬是压住了她。侵犯在继续。那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啮噬的吻席卷了她整个口腔,不留丝毫空隙。
泪水因为恐惧而从眼角涌了出来。她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剧痛让我放开了手。
她乘机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真的很痛。可是ròu_tǐ上的疼根本比不上心理上的痛。我冷漠地抬起手,拭掉唇角的血迹。瞳孔像步入绝境的兽类那样紧紧地锁在她身上。
她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滚落。嘴唇因为我方才疯狂的啃咬而充血红肿。她微微颤抖着,惊恐地看着我。
力扬,别这样......
只一句,便能让我瞬间后悔心疼。
我靠近。她退后。
她低下头,把围巾捂在脸上。
别这样......别这样......她喃喃不停。每多说一句,就让我的心更揪紧一下。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声音有些不露声色的撕心裂肺。
她的声音透过厚厚的毛线传出来——我跟vovo一直在一起......一年多了......
对不起......
上天从来不会告诉你,它将跟你开怎样一场玩笑。
那一天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被人嘲笑太天真。
这世界太多事是我所不能预料,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而我却往往信以为真,不懂转圜。等到发现真相,已经摔得很惨。
如果假装不痛就真的不痛该有多好。
如果打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我想我不会在输个精光的时候那么狼狈。
我是真的很难过。
我想我受伤了。
{二十九}
街市邻里间年的味道已经很浓了。
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到处都是零零落落的炮仗声,到处都是与我无关的热闹。
清晨六点零一分,我倦极睡着。
上午八点十七分,无端醒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雪白天花板。隔着窗帘薄光透进来,映得人一脸骇人的青白。
左胸心口的位置,我伸手去碰,还有点疼。
于是确定知道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并非幻觉。
尚雯婕说了什么?
哦。她说她同黄丹凝之间的事并非圈子里的风言风语。
我做了什么?
舌尖轻轻碰触口腔内某处就能感觉到那个小小伤口溃烂的疮口。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闭上眼睛抬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刘力扬,你过分了呢。
人世间七情六欲你情我愿。莫要说我同尚雯婕并没有确定的关系,就算有了那层脆弱的名分,我也无法干涉别人另觅新欢。女人和女人之间,法律并不给予保障。况且就算是男人和女人,结了婚亦能照样离婚,人与人之间说白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保障。
——我跟vovo一直在一起……一年多了……
若要真的说起来,那个所谓的“新欢”,应该是我才对吧。
仰面躺在床上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我勾起嘴角嘲笑自己。右手伸到眼前,手掌摊开。它们还记得那个人的触感和热度。一下子要它们接受再也碰不到那个人的事实,可能还有些困难。可是那些都是没办法的事。
道理一清二楚摆在眼前,刘力扬都明白。
可她暂时还接受不了。
只是这样而已。
实在睡不着了,索性直接起床。
走出房间的时候瞟到最里面那间卧室的房门。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一个念头——她应该睡得正香呢吧。
叹自己骨头轻,我匆匆转过头下楼,不让自己多想。
爸爸已经在照看盆景植物,见到我便停下手头工作。他叫我过去。
客厅里暖洋洋的。柴姨和保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以为他要跟我下棋,便作势要去拿棋盘。谁知他叫住我。
力扬,我有话同你讲。
我半分疑惑地走过去坐下。
后天就是除夕了。他这样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