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辗转难眠,心里十分煎熬。她甚至迫不及待想去跟素勒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但更奇怪的是素勒的态度,翌日一大早,桑枝不管蔡婉芸的冷眼第一个到了素勒面前,可素勒除了冷淡一些外对昨晚的事情只字未提。
这是刚入四月,新的一月开始,皇后已然恢复大权,坤宁宫众人不敢懈怠,早已经坤宁宫打理得焕然一新,等着宫妃前来请安。宫女们来来往往伺候皇后洗漱,蔡婉芸兢兢业业地为皇后梳妆,整个坤宁宫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桑枝无从说起也无法插嘴。她就站在一旁看着皇后双目微阖,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做出不合规矩的行为来。
不多时就看见宫妃们就陆陆续续赶过来,素勒已然神态端庄的稳坐中宫,等着大家一起来到应下这个礼仪。桑枝和坤宁宫的宫女混在一处,守在素勒身边的是蔡婉芸。不出意外,第一个来到坤宁宫的仍然是承乾宫的皇贵妃董鄂氏。在她之后相继到来的是贞妃、淑惠妃、景阳宫的恪妃,以及几位博尔济吉特氏等。这还是桑枝第一次见到顺治的妃子们同时出现,但就是这么一观,桑枝也看出来为什么董鄂妃的仗这么难打。偌大的坤宁宫里,除了恪妃石氏孤身一人不与人为伍外,博尔济吉特氏站在一起,董鄂氏们站在一起,然而董鄂氏的妃子只有三位,就这么三位也不怎么亲热,其余全是博尔济吉特氏,对比何其鲜明!虽然她们各自为政内斗不断,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却没人不懂。再加上皇太后也是科尔沁一族,董鄂妃的根基太薄弱了。桑枝心里不免有些冒寒气,为董鄂妃狠狠地捏了一把汗,如此情形下要怎样的心机和手段才能博得满宫上下的好名声!但凡董鄂一族根基深厚些,董鄂妃未必会如此惨败啊。又对董鄂妃深感惋惜佩服,年纪轻轻却能有如此心智,在虎狼群饲下能让承乾宫一枝独秀,便是当初的太皇太后也未必及她!只是可惜,她还是太年轻,董鄂家又远远不能与科尔沁比肩。
不过除了这些扎堆的人外,桑枝的目光不由放到了那恪妃石氏身上。旁人无论怎样都不愿意自己落单,无论是选在博尔济吉特氏还是董鄂氏,总归是要扎堆去的,可唯独恪妃神态自如地端站着,身边只跟了一个贴身宫女。这恪妃相貌倒是不怎么出众,但胜在气质超然,且衣着打扮与众不同,一身汉装更是衬得她淡泊娴静。桑枝隐约记得,这个石氏好像是汉人?她偷偷问身旁的宫女,宫女倒是没什么保留,最喜欢说八卦,“桑枝姐姐,你不知道吗,皇贵妃没进宫之前,最得宠的就是恪妃啦!住在景阳宫,那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但咱们皇上宠幸她,说恪妃出身书香世家,端庄贤淑,当初要不是因为恪妃是汉人,说不定就被立为皇后了!”
“大胆!”宫女话音刚落,传来蔡婉芸压低声音的厉斥,“什么话都敢乱说,不要命了吗!”
桑枝都被突然冒出来的蔡婉芸吓了一跳,那宫女更是吓得面色惶惶,连忙跪倒在地不敢再多说。蔡婉芸看一眼桑枝,意有所指的指桑骂槐,“身在坤宁宫就是坤宁宫的人,你要是心里惦记着别的主子,趁早滚出去。咱们皇后娘娘是这后宫之主,不缺你这一个不忠不义的奴才!”
宫女都哭出来了,不知道该怎么辩解。蔡婉芸冷哼一声,“下去!”那宫女几乎是爬出去的。
但桑枝看着却皱眉,她不由得想,如果是董鄂妃遇见这种情况会怎么做?这么一想,就想到了绿莺。董鄂妃惯于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如果这事儿放在承乾宫,说话的这个小宫女只怕小命要去掉半条,毕竟董鄂妃为人极谨慎,最厌恶流言蜚语嚼舌根。而坤宁宫在宫女管制这方面,显然不如承乾宫严谨。一来是因为下面的人见风使舵,把聪明伶俐的都送去了承乾宫,二来也是因为蔡婉芸乃秀女出身,相比承乾宫包衣奴才出身的兰秀而言,确实不够狠。但宫女们又不识文断字,几乎跟乡间粗野村妇差不多,除了嚼舌头之外最爱捧高踩低钻营取巧,本性粗鄙,蔡婉芸的出身决定了她和宫女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因为并不能彻底了解宫女们的两面三刀,她对宫女的管制也就相对宽松。
想来也是奇怪,既然皇太后处处护着皇后,为什么不把坤宁宫的人也好好整治呢?其实只要皇太后一句话,底下的人绝不敢再这样明里暗里的奉承承乾宫,而欺负坤宁宫。
桑枝想得远了,然而落在蔡婉芸眼里,还以为桑枝是感到羞愧,是被她说的无言以对,因而蔡婉芸愈发对桑枝不满。她想,如果桑枝是真的忠心于皇后,何至于如此朝秦暮楚!说不定就连对皇后的爱慕都是装出来的。蔡婉芸暗自倒抽冷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把这个猜测告诉皇后娘娘,不然查实桑枝根本没这心思,只怕皇后得治她个毁谤陷害之罪,而且其中一人还牵涉到皇后娘娘,这可不是小事。蔡婉芸闭紧嘴巴,决定以后要看好桑枝,但绝不再在皇后面前多说半句不该说的话。
待蔡婉芸取了暖炉回到皇后身边,桑枝才回过神来。这片刻的功夫,她已经找到坤宁宫最大的不足之处,宫女们都不怎么有眼色,而且缺乏管教。因为皇后不受宠,她们便心思惫懒,再加上皇后不怎么管事儿,蔡婉芸不够狠,坤宁宫的宫女就更加各行其是了。待在坤宁宫这么久,桑枝也确实感受到,坤宁宫上下像是一盘散沙,每个人好像都随时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