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点头,天真无邪:“嗯,我明白了。真可惜呀,要是奶奶能活到今天就好了,爸爸也有钱给她治病了。”
“对,人们只要能活到今天,总会有点希望。好啦,小白,我们该去给外公外婆上坟了。”
“好耶。”
毛毛雨早就停了,前面的弯道微微有些滑,易向西干脆把孩子背起来。孩子兴高采烈地抱着他的脖子,回头看乔小麦:“麦姐,这样比走路舒服。”
乔小麦哑然失笑,那是当然了。能有人背,谁愿意走路呀。
“爸爸,你要天天背我。”
“当然,爸爸希望到八十岁了还能背得起我小白。”
孩子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
老远,乔小麦先停下来。易向西也停下来,然后,放下孩子。
乔老的坟墓前,已经青烟缭缭。纸钱如蝴蝶似的飘散开去,都是传统的香蜡纸钱,元宝等等有个人站在那边,静静地,如在沉思。
孩子好奇地问:“那是谁呀?为什么他会给外公烧钱纸?”
易向西看了乔小麦一眼,她对他点了点头,易向西牵着孩子大步走过去。
江衡非常镇定地看着这一家三口,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他还先向他们打招呼,非常和善,一如昔日那个熟悉的长者:“小麦,你们来了。”
乔小麦行礼,很肃穆:“谢谢伯父了。我们都来得迟了。”
回答她的是旁边的江一行,“是啊,你们的确迟到了一点。”
江一行也出奇的冷静,看她的目光,易向西的目光,甚至于小白的目光都那么平静,真正如多年之前的朋友。
易向西上前一步:“感谢江老和江先生替我岳父扫墓。”
江家父子回味着“岳父”二字,但是,脸上都没流露出任何的神情。江衡还是温和的:“老乔是我终生挚友。我们三岁起就相识了,从毛根朋友到垂垂老年,唉,如今,老朋友们全部凋零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
易向西十分从容:“长者长寿,这是好事。江老童颜鹤发,必定还能千秋万代。”
“呵呵,千秋万岁!这世界上,谁能真正千秋万岁?皇帝都不可能,就更别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迟早有一天,都是一抔黄土,九泉之下,跟老友们相会,我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还是江老看得开。”
江衡不经意地看看乔小麦,又看看小白,然后走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小白的头,喟然长叹一声:“时光过得真快啊。老乔的外孙女都这么大了。”
孩子好奇地看着他,脆生生的叫一声:“江爷爷。”
“呵,这孩子可真乖。”他笑起来,放开拐杖,似在自言自语,“这可是老乔的孙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总得给点见面礼”
乔小麦开口:“伯父,不用客气了。”
这时,江衡已经拿出一枚铜钱,面带微笑:“我还真没找到什么孩子喜欢的玩意,小白,这个拿去玩儿”
易向西一眼看出那是一枚先秦时期的古铜钱,立即道:“江老客气了,小孩子岂能收这么昂贵的礼物?”
江衡不以为然:“区区一枚铜钱算得什么?我早年所得,甚为喜爱,经常把玩。今日随身没带别的礼物,这个就算给孩子的见面礼。”
易向西没有再推辞,因为再推辞就是小家子气了,只是客客气气的:“小白,还不快谢过江爷爷。”
小白微微弯腰行个屈膝礼,脆生生的:“谢谢江爷爷。”
江衡被这个可爱的行礼逗乐了,心里暗叹一声,这孩子竟然这么乖巧伶俐,也难怪易向西将她当成掌上明珠。
“好吧,我们已经祭拜过故友,就不打扰你们了。”
“二位江先生好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一行这时候才看向乔小麦,她一直站在易向西的身侧,非常礼貌的对他们行礼,客气,周全,无可挑剔。此时此刻起,他终于认清一个现实:这一家三口才是一家人。他们已经成了一个整体,牢不可破。
心里有一瞬间的迷茫,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么多年的仇恨,光阴,岁月,原来,自己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他去搀扶父亲上路,没有再回头。
唯有江衡,在前面稍微停顿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不经意地摊开掌心,掌心里一根柔软的长头发,似乎还带着些微的热气。那是他刚从小白头上得来的。然后,不经意地微微地合上了掌心,将手放进自己宽大中式衫子的口袋里,里面,一个形状非常奇异的远古年代的盒子的盖子悄然关上。
江一行丝毫也没注意到父亲这一举动,只是搀扶着父亲上了车。
纸钱,元宝,楼房、衣服甚至于最新款的手机乔小麦所带的祭品应有尽有。这是她的习惯,几乎每年都跟着潮流走。小白自从会走路就跟着她来祭拜,早已经习惯了,小大人似的帮着她摆放祭品,念念有词的:“外公,外婆,这是最新款的手机耶对了,人们把这个手机叫做卖肾5意思是说,要卖肾才能买得起。可是你们就不用担心啦,爸爸和妈妈年年都会买给你们,年年都会换新款的,你们拿着好好玩吧,还能打游戏看电影呢”
纵然大人满腹心事,也被逗得几乎要笑起来。
乔小麦不经意地看去,只见父女二人都在烧祭品,行礼,小白也就罢了,但易向西的举止很自然没有一点的做作和尴尬,完全出于真诚。
她无限唏嘘,也无限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