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昏昏沉沉地进入宜州地界,待在萤姬之前所说的川津藩人落脚的偏远小渔村,见到一身渔妇打扮的即家妹妹,见她亦如自家大惊小怪的兄长,紧皱眉头,打量无精打采的我,摇首叹气,顾左右而言它:“你怎得这般打扮?”
不说也罢,一说反是激起即家妹妹一腔怨怼,睨瞠兄长,咬牙切齿:“我说哥哥,你小时候怎会和那种油嘴滑舌的无赖交朋友?”
没头没脑,我和朱雀守皆是莫名。于是乎,即家妹妹手脚并用,足有半个时辰,洋洋洒洒,痛陈那个扬言对她一见钟情的无赖的诸多不是。临末了,在兄长不甚苟同的冷瞪之下,极有气势地一脚踩上破破烂烂的椅子:“过去带人在东六州干那等下三滥勾当的时候,肯定抢了很多女人回去。都妻妾成群了,竟然有脸问我要不要嫁他为妻?!”越说越气愤,玉足一使力,颇是无辜的破椅应声肢解,“就算是亡了国的亲王,我好歹也算是个皇女,就是嫁个打鱼的,我也绝不和其他女人共侍一夫!
怎生闻到一股醋味儿,我紧抿起唇,忍俊不已。正当即家兄长冷冷开口,数落自己的妹妹举止粗野,毫无教养,俨然渔屋主人的年轻男子手拎两只野兔,直呼萤姬的闺名,笑脸吟吟地推门进里。瞥了眼近旁横眉竖眼的即家妹妹,我了然一笑:“指不定过些时日,就该c心萤姬的亲事了。”
虽是意料之外,然亦情理之中。鹤卷昭人对朱雀守极是忠心,得闻皇太子回心转意,愿返云桑复国,亲自来此候迎,亦是自然。只是对少主行礼寒暄后,扫向我高隆起的小腹,摸摸下颌,点头慨叹:“不愧是皇太子殿下。”
也不知是感慨我肚里藏着一个健壮宝宝,还是损他家皇太子逃命不忘弄大太子妃的肚子。我扯了扯嘴,啼笑皆非。可这位川津藩的少主不比朱雀守真心实意,断不会利用我,另有所图。如若知晓我乃羲和国的德藼亲王,难保不会心生他念,横生枝节。惟有等到往后朱雀守大权在握,方可曝我的身份。微一苦笑,望见立在近旁的男子神色僵凝,张口欲言,覆上他的手背:“莫寻,陪我出去走走,醒醒神。”
朱雀守一怔,随即了然,轻柔反握,淡淡点头,扶起我往渔屋外走去。
日沉碧洋,风露清绵。徐步海岸,挥之不去的倦意稍渐消弭。我遥望远处成群嬉闹的渔家孩子,抬手轻抚小腹,淡柔一笑:“不管将来是何景况,可请即大人做洛儿的义父?”
越近这地处偏远的渔村,消息越是闭塞。入宜州前,尚且听说青龙守率八千紫麾军穷追不舍,苍秋几度遇险,然凭麾下士兵拼力顽抗,险象环生。此间却已全然不知以少牵众的丈夫现可平安。如若我们夫妻可度此劫,皆大欢喜。如若不然,洛儿便是我的余生。明了我言下之意,朱雀守虽是面不改色,可眸掠自嘲,苍凉一笑:“如若殿下他日得即大统,您肚里的小世子便是羲和的帝储,微臣不敢高攀。但会尽心竭力,护驾左右,保您和小世子安然无虞。”
我摇首,笑他糊涂:“如若复国,你便是云桑的皇帝。”
十几年来,效力别国君主,本是无颜坐享其成。可如要借兵与我,惟有大权在握。只得昧心为之。待成一国君主,他便永无可能,时时伴我左右。可即便如此,他一笑,意味深长:“如若微臣即位,云桑、尤是川津藩的百姓定然不满,怎生坐不长久。不过微臣已然寻到不激起民怨,亦可延续皇室香火的法子。待到那时,微臣便可了无牵挂,随殿下回羲和。”
我微愕,可朱雀守言尽于此,抬手扶在我腰际,轻缓徐步,沉毅前行。
贰拾玖章 · 涅磐 '二'
“我们的船藏在那座无人岛。”
因是我一路精神不振,朱雀守坚持歇息一夜,再行渡海远航。故而次日清晨,鹤卷昭人与萤姬例行斗嘴后,搂过香肩,下颌险些为佳人脑门撞得脱臼之前,遥指远方一座绿岛,“今夜子时启程。”
撇下孤军奋战的丈夫,独自流亡异乡,怎生不安。可为保肚中苍家血脉,是夜惟有坐上渔船,悄往无人岛。静夜寒凉,星沉无光。我拢紧了大氅,仍感寒瑟。朱雀守见状,解下披风紧裹住我,许是耳濡目染故交的不拘小节,极是自然地拥我入怀。下意识推拒,可护在小腹的手摸得一阵胎动,我微一迟疑,终是低首,依偎在他身前撷暖。
“今儿个虽是冷了些,可也不能全都躲d里去,怎生留个人在这里接应本少爷呐。”
虽无人烟,可小岛奇特地势乃成天然船坞,将船藏匿在此,确是不易察觉。登上小岛背面的海滩,见无人在此候迎,鹤卷昭人蹙眉自语,领我们前去泊船地。见我扶着酸沉的腰,勉力快步跟上,紧随在后的朱雀守上前劝我莫要逞强。淡一笑,我下意识回首,可未及开口,余光却是瞥见近滩一方巨礁之上,一道颀长人影背立清冷月光,张弓满弦,箭指手执火把殿后的朱雀守。猝不及防,根本无暇细思来者何人,我惟及勉力将他扑倒,千钧一发,虽是避开亟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