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权柄,退后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他们甚至连生存的权利都无法选择。
景阳也绝望得退后两步,用力看他最后一眼,决绝地转过了身子。
“景阳”。
一声呼唤里包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她停住了脚步,眼泪再也止不住,从眼眶里簌簌滚落。
“保重!”
这一句平常人互道珍重的祝福之语,却是他做的最后一次告别。那些稀疏平常互相依赖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再回首,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再也无法追回了。
“行言,下一世投生在一个寻常人家,平安终老吧!”
她大步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景阳行至死牢大门之时,远处山顶的寺庙之中传来一阵沉重幽长的钟声,她本来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这一声钟响终于扯断了那一根隐忍的心弦,她眼神肃穆,脸上浮现一抹不管不顾的坚毅神色,“紫苏,备马车,我要入宫。”
她疾步越过舒望之时被他一把扯入怀里,她激烈挣扎起来,舒望使了大力狠狠擒住她,“景阳,你冷静一点,他犯得不是寻常的偷盗伤人之罪,而是忤逆犯上的死罪。”
舒望的这一句话彻底得浇醒了她,她不再挣扎,绝望地伏在他怀里捂脸痛哭。
五年前她站在城门之上目送他远行,五年之后,又在这个冰冷幽暗的死牢中送了他最后一程。
看守死牢的两名守卫目睹了这一场惨剧,哪怕痛苦失声的是今上最为宠爱的景阳公主,他们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仿佛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和从前无甚分别的寻常一日。
山中岁月长
两日后,萧行言在狱中饮下鸠酒,昔时高山仰止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溘然长逝,身后不曾立碑,不接受香火祭拜,来时两袖清风,去时悄然无息,连他的名字也很快被人遗忘。
景阳自那日以后,悲伤郁结于心,接着几日缠绵于病榻,嘉和帝派出贴身总管苏会贤日日到公主府中探望,风雨无阻,皆被景阳以养病为由回绝。
“公主,苏公公又来了。”
紫苏端起药碗吹凉后一勺一勺地送入景阳口中,景阳对于她的话却是充耳不闻,专心喝完药,接过素帕拭去了嘴角的药渍。
“苏公公带来萧公子的遗物,公主要不要看一看?”
景阳眼皮微动,沉默一会道:“送进来吧!”
紫苏领命端着托盘躬身退了出去,一盏茶的功夫,紫苏抱着一具松木古琴推门而来,走到景阳面前,小心翼翼地置于案桌上。
景阳伸出两指在琴弦上随意一拨,凄然苍凉的哀鸣之音响彻屋内,似是为祭奠主人发出的最后一声呜咽。
均匀有力的指节一寸一寸抚过琴身,最后停留在底座下的一处凹凸之处,景阳闭着眼睛,指尖跟着那道凹痕游走。
十年了,这两个字伴着行言走过多少寤寐难安的夜晚,也只剩了它随着岁月流长定格了永恒。
那是十岁的景阳为行言贴身的古琴所取的名字:长安。她与行言这一生的所愿所求,唯有世间清平岁月长安而已。
景阳收回手,走到妆台边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镜中的朦胧面容,开口道, “把琴好生收起来,然后命人替我梳妆,我这就去见苏公公。”
苏会贤奉了圣命连着几日光顾公主府,却都扑了空,回去复命时嘉和帝阴沉着脸,令人畏而生寒。苏会贤知陛下与公主心结难解,饶是有心劝慰也苦于时机不对,昨日照样是无功而返,嘉和帝埋首于堆积的奏折里,听闻苏会贤禀报,未曾抬头,只冷冷说道, “继续去,她若还是不见你就守在公主府直到她愿意见你为止。”
苏会贤心里叫苦,却也不敢说什么,正要退出之时被景行叫住,“把萧行言的那方古琴给她送去。”
苏会贤偷偷抬眼打量殿上的九五至尊,他正提笔在奏折上写下一行批注,要不是他真真切切听到了方才的话,真要怀疑是不是天外之语了。
此时苏会贤站在院子里的紫薇花树下,看着景阳缓缓行来,低眉顺目的脸上终于有了惊喜的神情。
“奴才参见公主。”苏会贤躬身行礼,想是快要了却一桩难办的差事,语气无端上扬了一个调。
“苏公公快请起,这几日景阳身子不爽利,劳烦公公频繁往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对着嘉和帝眼前的红人景阳一向礼数周到。
“公主折煞奴才了,陛下听闻公主病痛缠身,焦急得寝食难安,这才差奴才日日前来叨扰,公主终于好起来,这下陛下也可心安了。”
苏会贤一心想回宫复命,再同景阳客套几句就告辞离开,景阳差紫苏送他出门,转身欲要返回滴翠轩,走到长廊下时忽听阵阵钟声入耳,不由停下了脚步。
几日来景阳汤药不断,舒望身在刑部却总放心不下,同侍郎大人知会了一声,就回了公主府。
远远就见着景阳长身立于廊下,风满襟袖,裙带随风飘舞。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