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冷静的处理所有事情,他对所有人都很温和,他疼爱母亲并且宠爱女儿。
蓝昭科是个完美的丈夫和父亲。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女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珍宝。
蓝子落和这个世界的某些格格不入,在父母眼里,是一种可以容忍的小缺点。
至少他们没有说自己的女儿是从历史、传记里走出来的先民或是怪胎,而把她的那些习性称之为小缺点。
蓝子落明白,这是源自于爱。
所以她一直乖巧,尽力乖巧,认真练琴,认真读书,她不想辜负父母的疼爱。
直到她的十三岁,世界以另一副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打破了她自以为是的幸福:
她提着长裙在花园里追蝴蝶,她被它一对蓝紫色的翅膀吸引,一路追去庭院尽头的小仓库。周围开满了小小的白色的野花。爸爸请了园艺工人来修整,但明显他还没来得及铲平这里。
她听到小仓库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便踮起脚尖往从黑黝黝的窗口往里看。
真不幸。
此后的所有时光她都在后悔,她不应该看,不应该看到妈妈的丈夫、她叫做爸爸的人,不应该看到妈妈的朋友、疼爱她的龚阿姨,不应该看到他们在仓库里激烈的亲热……
事实究竟是什么,十三岁的她还不能够理解。
只是她从此无法跟爸爸讲话。
她觉得自己并不恨他,但是她从此无法看他一眼,也无法跟他说任何一句话。
爸爸和妈妈看上去仍然很恩爱。
妈妈是那般的容易满足和感知幸福。
蓝子落想到龚阿姨曾送给她的糖果、连衣裙、小皮鞋,脚踏车就恶心的要吐出来。
后来她渐渐明白,这就是讨厌的感觉。
她讨厌自己的爸爸。
但是她沉默着。沉默着在暗夜里流眼泪。日复一日,直到它们不再流。
她开始明白,这个世界是极为矛盾的,不存在完全单纯的东西,即使是快乐、幸福这种原本单纯的字眼。
她必须理解,否则活着就会变成一件艰难的事。
某一天,十三岁的她放学后从车子上跳下来,却被庭院里一块卵石绊倒,她跌进一个火热的怀抱。
十三岁的蓝子落和二十二岁的园艺工人项平原,就此相遇,她第一眼就看到他t恤上的破洞和破洞里纠结的麦色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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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陪我去参加一个商会吗?”父亲说,“三点钟。”
他看上去有点颓靡,气色不好,但他还是努力对着女儿笑。
蓝子落知道,他在请求她,他需要她。
蓝昭科亏空蓝氏被发现,巨额的损失需要在短时间内弥补,否则会有牢狱之灾。
她知道爷爷一向六亲不认。
但是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助父亲。
蓝子落知道钱很重要,但她对钱没有很清晰的概念,因为她不缺。但当坐牢和它牵扯起来的时候,她终于也能够稍微看清,钱是这世界上多么重要的东西。
母亲已经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
她的钢琴是唯一剩余的东西。
可是需要填补的洞太大。
“好。”她说。
她把“不”字先咽下去,然后才开口,并且微笑一下。
“我去换衣服。”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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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这种场合是母亲陪同他。
后来她长大了,母亲的身体渐渐不好,便换做她来陪同。
她花了很长时间来学习喝酒和社交礼仪。
她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尽力学会了。
蓝子落的观念里,生命的本质是沉默而非喧嚣。
太过于复杂的色彩和斑驳的声音组合,都让她由衷的感觉不适。
她不是蓝子棋,也不是蓝子瑕,她是蓝子落。
她无法娇媚,也无法光彩夺目,耀眼的东西只会让她不适。
可是这个耀眼的圈子并不排斥她。
因为她是钢琴家蓝子落。
他们乐于见到她,并且乐于跟她谈论音乐,更加乐于邀请她弹奏一曲,并且她演奏的时候,乐于露出着迷的神情。
音乐是一种消弭障碍的神迹,她相信。
父亲正在物色一个愿意出高价购买她的公子哥,她也相信。
这个世界没有纯粹单纯的东西,如果婚姻可以拯救母亲的丈夫,蓝子落愿意,反正她总会结婚,反正幸福的背面总还有其他,反正与任何一个男人结合,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对这些没有太大的兴趣和热情。
她的父亲告诉她,她所认知的所有男人告诉她,她的母亲告诉她,她所认知的所有女人告诉她,她身边的所有家庭都在告诉她,幸福是不纯粹的,忠贞是辨证存在的,快乐是矛盾统一的。
她对这些有彻底的认识和感知。
这就是这个世界本来的面目。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错综复杂直至一团糟,出轨和背叛交叉盘结。只要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女都遵循这一条规则。
十三岁的时候她总结出一条真理:
如果你追求喜剧的结局,未必能够如愿。
但是如果你追求悲剧的结局,则一定能够如愿。
她喜欢笃定的东西。
她也有足够宽阔的心灵来包容、理解和忍受。
譬如一曲终了,她得到了掌声。
譬如她礼貌的起身感谢时,看到了项平原和项平原怀里的女人。
她的心始终很平静。
没有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