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的伤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疤痕?她说的那句「还如当初不相识」,是不是还像当日那么坚定?
他不是没想过悄悄趁夜溜回皇城去见她一面,看一眼就好,可是又临时退缩,害怕去见了,她怨怼他,用冷淡的神情对他,想著想著,连最后一丝丝的勇气都用尽。
一回想起他推开她、让她撞伤额角时的景象,他就有股剁手剁脚的冲动。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两年来总是不经意反反覆覆念著这阕词,他几乎已能倒背如流。没想到他这辈子头一次背得出口的文谒话,竟是这么苦涩的玩意儿,而且——他竟然有些懂了那种心境。
相思苦,长相忆,无穷极,绊人心,他都尝到了……
「将军,您在嘀咕什么?」军医已经替年轻姑娘包扎好伤口,听见方才一直沉默的伏钢低低开口,以为伏钢是在同他说话。
「没什么。她的伤势还好吧?」
「看她脑门上这么大的伤,应该是被重物砸破。幸好将军发现得早,她的小命保住了。不过不知道有没有伤及脑内。」
「军医,要是这里也撞出血口——」伏钢指指自己的右额,「会不会有什么要紧?还是有可能伤得很严重?会不会撞出啥毛病——」
「将军,您小声点,别越说越激动,会吵到她的。」军医赶快按捺伏钢的情绪。
奇怪,年轻姑娘明明是伤在脑后,将军怎么会问伤在右额际的伤势呢?
「您这样说老夫也不确定,但只要是在脑袋上的伤口都有其危险性,弄个不好失明失智失忆都有可能,万一伤势过重,失去性命也——」军医马上识相闭嘴,因为伏钢听著听著,整张脸都狰狞起来,抡握成举的双手跳动著一条又一条的青筋。
伏钢!你干嘛不自己拿脑袋去撞柱子撞桌角撞墙壁,你脑袋硬得跟钢铁没两样,多撞几下也不会死,你却失手伤了李淮安,你个猪脑袋——
「将、将军,您不用太担心,我瞧这名姑娘只是外伤,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大半,您放宽心……」军医以为伏钢是担忧这名年轻姑娘伤得太重,所以连忙安慰他。
「也对……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穆无疾应该会告诉我。他明明说没什么大碍……」伏钢与军医鸡同鸭讲。军医说的是此时躺在布榻上的年轻姑娘,伏钢脑子里想的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一个。
「将军,人就交给你照顾了,她若有任何犯烧现象,赶快通知我一声。」
「咦?什、什么?!」伏钢看著军医伸伸懒腰往帐外走掉。他也忙了两夜没睡好,现在他得去补眠一会儿,不然若他也倒下,这么大群的伤患如何是好?
呿,他哪会看顾什么病人呀?!
不过年轻姑娘实在是捉得他太牢,他也没法子甩开她走人……他现在著实是怕死了「女人」这种生物,她们柔弱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怎样的力道待她们才叫「轻柔」,他以为自己只是轻轻一握,就极可能在那纤细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红痕,万一他使力扳开年轻姑娘的手,会不会将她的手指给拗断?!
叹口气,伏钢认命坐直身,盯著年轻姑娘已经拭去血污的容颜。
对了,李淮安的鼻子好像比较挺一点,眉与眼的距离远一点,睫毛长一点,唇色红一点,漂亮一点,可爱一点,慧黠一点……
「我……我是谁?」
泫然欲泣的美眸充满著不确定的迷茫及惶恐,她来来回回看向军医,再转向小兵官,最后落在伏钢脸上——呀,这张脸她有印象,她在迷迷糊糊里一直都看见他,他极其温柔地坐在榻边看顾了她一整夜,她虽不识得他,但他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吧,否则谁会如此有耐心地对待她?
思及此,她下意识就往伏钢那儿靠得近些。
「真是好问题。谁知道你是谁呀?!」小兵官听她这么问时,哭笑不得。
「啧,伤及脑,恐怕是后遗症了……」军医想进一步替她再诊诊脉,她却干脆躲到伏钢宽阔的背后去,只露出那双害怕人的大眼。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会是丧失记忆吧?!」
「看起来……似乎是。」军医好遗憾地道,先瞧瞧伏钢,再瞧瞧年轻姑娘,「而且她好像把将军当成了亲人。」
「别开这种破玩笑!你快点将她治好!」伏钢一把将藏在身后的姑娘揪出来,她吃痛抽息,他吓得赶快撤回手——她最神似于李淮安的就是那对微蹙的眉,见眉心皱痕一生,他连带揪了胸口。
「可她很怕我呀。」军医无奈耸肩。「将军,您问她些什么吧。」她现在似乎只依赖他。
「问什么?」
「问她姓氏、家住哪儿、家里有谁、几个兄弟姊妹……随便什么都问,我听听她的失忆情况是否严重。」
伏钢回头对上她仰视著他的小脸蛋,他觉得额际有些痛——麻烦事呀,唉。
「你姓啥名啥?」
她眨眼的模样天真无邪,尔后摇摇头。
「家里有几个人?」
她眨眼的模样年轻可爱,继续摇摇头。
伏钢望着军医,军医回他一个不容乐观的苦笑。
「她既然是村里的伤患,应该就是这村子的村民,找个伤得不重的病患问问这姑娘的来历。」伏钢交代小兵官去办这事儿,他说完就准备起身去忙正事,孰料年轻姑娘胆怯地捉紧他的衣裳不放,他才站起,她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