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因为如此,现在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才越发令人心碎。
同时他也想到了一个问题:游桦是谁?这个纪锴阳呼喊着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谁?”霍江佑问道。
纪锴阳回头看了看他,但仿佛是没听到似的,什么也不说。
“游桦是谁?”他接着问。
“……我的朋友。”还是这个回答。
“朋友有很多种,你们是怎么样的朋友?”
“……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和陆千烟是朋友,我们在一起分享工作,一起干活;我和每天给你送饭的米若是朋友,虽然我们性别不同,但是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分享我们的乐趣;戚蓓和张义隆是夫妻,但他们也是朋友,更亲密无间的朋友,他们分享对方的一切。你和游桦是哪一种?”
纪锴阳仍然心不在焉,眼睛看着外面,说:“我们全都是……”
“啊?”霍江佑没有明白。
“……我们分享我们的食物,我们的水,我们的劳动,我们的武器,我们的乐趣,我们的幸福,我们的不幸,我们的危险,我们的爱,我们的……”
他仍在往下说,但霍江佑再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一个词上:我们的爱。
是什么意思?
分享他们的爱?
他们分享同一个女性吗?
还是说,他们分享互相的爱?
霍江佑知道自己不应该固执地想这一个问题,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一头掉进去再也爬不出来了。
所以纪锴阳会那么激动地要见到他,甚至以他的生命为要挟;所以他现在会那么沮丧。这些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和他的爱情见了一面,然后又道了别。
霍江佑觉得心里像铁一样沉重。他不是傻瓜,他明白自己的感情。他喜欢上这个土著了。
在这个想法出现的同时,霍江佑在心里狠狠地掴了自己一个大巴掌。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一个野蛮粗野的原始人?
他自己不是地理大发现时代的探险家,纪锴阳也不是波卡洪塔斯。
为什么?
他吃罐头食品吃太多以至脑水肿了?
可是在这个关头,纪锴阳还在怅然若失地轻轻念叨:“……我想见你,游桦……”
霍江佑紧锁起眉头。
他发现自己变了,以前他只想着能见到纪锴阳就行,看着他就是快乐;但现在这不够了,他想要纪锴阳想着他才行。
他却只想着那个游桦。
也许自己应该满足。
他可以天天见到他,随便什么时候,而且不会有任何人阻拦,以研究的名义。
也许他应该感到幸福,应该满足于这无法超越的幸福。
但是不行,现在游桦出现了。
霍江佑发觉自己即使处在幸福中却仍在汲取痛苦。
他无意识地拨动着墙壁背景开关,先是地球的绿草辛楠辛楠出现在整面墙壁上,然后是火星的红色天空,接下去是地球海底的珊瑚礁,然后是泛黄的达尔文的机械图纸。
纪锴阳也看着面前变化的墙壁,他现在已经不会像第一次见到这东西那样大惊小怪了。
他看着那幅浦昂人宫殿的全景图,想起自己曾经到里面去过,去取神火,那时他心里只有恐惧,除了恐惧什么也没有。
他现在还想进去,让恐惧把失落、沮丧和痛苦全都驱赶得无影无踪。
“我多想再进去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