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狠抬着价,蒲甘那地方虽盛产玉石,却没开化,人们忙着填饱肚子,不把翡翠原石当好东西,跟石头似的贱卖。林老板想着这批货既然开不出绿,说明没前途,尽早出手也好,积压在手里更加回不了本,不如趁早甩给江纵这大傻冒。
江纵拿折扇敲着掌心:“一百两,我拿两千块儿。”
林老板脸色不太好看,强笑着道:“别,纵爷您这不是存心让我生意做不下去吗。”
江纵不再说废话,咬死了这个价格:“二十万两,成就交货,我给现银。”
江横噎住,他哪来那么多现银?
林老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不成就算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反正我也就是玩玩而已。”江纵眼眸含笑,起身就走。
江纵故意把时间拖到成运给林老板的最后期限,就是为了让林老板不敢使劲砍价,他急着要银子,又没让他亏大本,没道理不成。
见江纵确实没心思跟自己周旋,林老板叫了一声,恳切道:“纵爷留步,一百五十两,您不能让我喝西北风啊。”
江纵装作没听见,往马车那边走,搂着江横细弱的小肩膀,低声训他:“你着什么急,做生意就是不能着急,得耐下性子,才能成大事,小崽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江横今日被江纵从头到尾一套老油条操作给震懵了,颤颤问他:“你何时学会做生意了?不、二十万两现银!咱们把宅子卖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呀,我不……我不跟你睡大街……”
江纵不以为意:“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的脑壳是拿来熬粥的?”
林老板匆匆追了上来,喘着气道:“一百两,就一百两,两千块石料,今晚就给纵爷拿货,可好?”
江纵驻足回眸,客气一笑:“好,我回去给您准备银子。”
——
迎春楼底下的一个单间里,乐连静悄悄地趴在窗边,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江纵和林老板身上。
“哇。”乐连望着江纵的眼神变得十分困惑。
第七章 于世
林老板恐怕夜长梦多,怕江纵过了今晚又坐地起价,连夜把玉石装车运进了江纵的后院里,跟江纵对了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十万两银票到手,林老板才松了一口气。
江纵也没闲着,支使江横连夜出去雇镖局押镖去京城,自己留在库房里埋头一块块辨认哪块眼熟,通宵挑选出三十来块收起来。
京城来人了,马车在江家大院外停着,车上挂着德韵昌的锦幅。
德韵昌是京城最大的首饰商号,江纵年少时曾跟着他爹去京城待过一阵子,结识了不少贵公子,前世也一直与几位贵公子交好,生意上相互联合帮助,得益颇多。
马车上下来一位青衣公子,腰挂鸳鸯凫水玫瑰佩,手拿一支冰种飘花玉杆水烟壶,长相俊美惹眼,桃花眼顾盼神飞,难掩眸光中的轻浮放浪。
于世下了马车,江横正在门前候着,除此之外没别人了。
“于世哥。”江横热情地招了招手。
“什么排场,就安排一个小崽儿迎接本少。”于世吸了口烟,戴着各色宝石指环的手使劲揉了揉江横的脑袋,嘿嘿一笑,“长这么大了?上次你哥抱你来我家才几岁大?追着非要给我看你小jī_jī,我不看你就哭,我记得真真儿的。”
“胡说!”江横一愣,脸立刻憋红了,转身就走,“和江纵一样讨厌……”
“小没良心,枉我年年都寄礼物来。”于世抿起含笑的薄唇,披着一袭淡青薄裘,踏进了江家大院。
德韵昌的马车就停在外边,引得过往路人频频朝江家大院里看。
二叔早上遛鸟回来,见江纵院外停着德韵昌的马车,便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这脑子缺根筋的败家大少爷怎么就突然精明起来了,不对,肯定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让他给捡着了。
下回可不能再轻敌。
他刚从江纵这边白搭了两万两银子,回家懊悔了许久,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钱弄回来,赶紧叫了个小厮打听:“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搓着手答:“二爷,大少爷昨夜从林老板那儿运来不少石头,我看德韵昌二公子是来跟咱们少爷谈生意的。”
二叔眉头拧成疙瘩,心想,德韵昌的二公子亲自来瑾州谈生意,想必不是个小数目吧。
小厮巴结地给二叔捏了捏肩,“二爷,林家玉铺让人给砸了,这事儿您知道吗。”
二叔一惊:“早上还好好的来着?”
“是啊。”小厮也费解地挠了挠头,“一群要债的土匪还在那儿砸呢。”
二叔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狡猾笑意,低声吩咐小厮:“看紧大少爷,有消息了过来跟我说。”
“好嘞二爷。”
二叔还记着江纵让自己白搭两万两银子的仇,非报回来不可。
——
江纵从库房里亲自搬回一箱石头,擦了擦手歇口气。
于世迈进大堂门槛里,水烟壶轻轻触到江纵耳垂上,给江纵烫得一激灵,回头就是一脚:“去你妈的。”
“想我了吧。”于世笑着混不吝地往椅子里一坐,抽了口烟,细长指尖轻轻托着玉杆,跷起二郎腿,自己倒了杯茶。
多年未见的老友再遇,江纵恍惚呆住,看着比印象里年轻了十几岁的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