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的气息渐渐平稳,又换掉了那身染血的外衫后,林阁景闭着眼暗中感应一番,眼底顿时浮现一点惊色,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被少年扣上的储物手镯,便对身畔的人抬手指向不远处低声道。
“就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中央,好似有气息暴烈的东西浮现而出,方才我还没有察觉到,也不知是宝物还是……”
白衣人点了点头,手中长剑复又握紧时,另一只手则握住他的手指。
“前去看看。”
林阁景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悄然无声的反握回去,两人一前一后的在碧光中走了片刻,就见白雾再度弥漫开来,一座透明冰棺悄然无声的自白雾中浮现,正正摆放在了一块巨大的寒冰之上,那股冰冷的气息也是从此处传来的。
而在那冰棺不远处凌乱散落许多白骨,都是在他们两人之前身为单木灵根,想要继承百草仙尊衣钵的人,此刻早已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也无法脱出这完全封闭的秘境之中——唯有一具能看出是人的模样,却是他们两人的熟人。
那个抢先跑进来的女子,此刻面容露出惊恐之色,双眸大张着跌坐在不远处,像是极为害怕什么东西扑过来的动作,呼吸心跳却是俱无,明显是早已在此处死去了。
“倒是省却了我们动手。”
林阁景看了一眼那女子,微笑着感叹了一声便作罢,转而望向不远处的冰棺之内。
冰棺中此刻静静沉睡着的,便是青衫人方才见过的百草药尊,仍然是少年微微含笑的模样,冰棺之内则没有他物,只在少年白皙的手中正紧紧握着一把长剑,那长剑仿佛是完全用灵力凝成而不是实物,通体乌黑隐约泛着血光并非凡物。
林阁景仅仅看了他一眼后,就立刻将目光转向冰棺旁边,不知何时落下的一地碎屑上,低下身来捻了捻那碎裂的粉末,迟疑着低声道:“这是……定魂珠?”
定魂珠乃是一样极难寻找的宝物,本身乃是由炼药师用修士的魂魄碎片所炼制,魂魄生前的修为越高炼成之后就越厉害,而定魂珠本身是为固定魂魄之用,被百草药尊寻到又出现在冰棺周围,便只有一个解释——百草药尊定然是在死前分裂出自己的神魂来,将之投入了定魂珠中,这才得以许多年来都不消散,寻找适合的衣钵传人与剑修。
“原来如此。”青衫人凝视着自己掌心中的定魂珠碎片许久,禁不住轻叹一声想明白了其中缘由,“这定魂珠想必是过了许多年岁,本就摇摇欲坠快要失却灵气,方才又在你的剑气下走过一圈,此时已然完全碎裂了,也怪不得药尊最后一缕神魂会消散。”
白衣人见他神色隐带怅然,仿佛还有些悲伤之色,眸中光芒微微一动,握紧他有些冰凉的手指:“你想救他?”
林阁景本看着那碎片有些出神,闻言面上掠过一丝惊喜:“你有办法救他?”
“此处乃秘境之属,只要不曾打开,那缕魂魄便只散开,想必此时并未消失。”
白衣人见他面容欣喜,眼光柔和的缓缓点了点头,一甩袖摆任由一物被剑气细丝托起,待到林阁景凝目去看的时候,便发现那物竟也是通体橙黄,不断闪烁着光芒漂浮在半空中的定魂珠。
“此乃极品定魂珠,尚能保他千年。只他的神魂曾被剑气击散,要想回复怕要等待多年。”
“那也无妨。”林阁景眼见着那定魂珠绽出柔和光芒,旋转着不知在吸引着什么,唇角的笑容温和平静,连眼底的那一点怅然神色,也渐渐淡了过来,“他的愿望是等到那个人,只待我找到那人消息时,到时他能醒来便好。”
他的话音还未尝落尽,白衣人就蓦然神色一变,仰头望着那枚不知为何,突然放出刺目光芒的定魂珠,而林阁景却将目光落下,正好落在冰棺之中少年微笑的面容上,却正好看到那白皙的眼角上,不知含着多久的泪水终于滑落。
“对不起……”
“我再也……等不了你了……”
耳边再度响起那道远去的,渐渐飘忽直到不见的声音,青衫人跟随着身畔的人转过身去,一步步远离已被层层禁法保护的冰棺后,终是忍不住握紧了那人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轻唤道。
“永渊。”
这两个字出口之后,他忍不住顿了顿,脚下步子霎时停了,垂下头来不与他对视,反倒独自轻声低喃:“倘若有一日……”
“莫再乱想。”不等他将这话讲完,白衣人却仿佛明白了他心中忧惧,低头凝视着那人的白皙面容,出口话语一字一顿如同承诺,“我们不会是他们,更不会成为他们——不论何时,我不会放你一人。”
“那样就好。”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林阁景忍不住怔了一瞬,随即唇角勾起抬起头来,任由那人的唇落在自己额上,手指紧紧抓着那人的袖摆,指甲死死攥紧着,几乎要刺破掌心涌出血来,“我记住你的话了,不要食言。”
注视着少年无止境的等待的绝望,让他脑海中禁不住掠过了一个念头,而那个念头就在出现时就已然在心中扎根,再也无法将之拔除。
对比于无止境的等待,说不准若是一同死去,会是个更好的结果。
而这是少年此生注定求不到的,更是他前世难以忍受的痛楚和遗憾,而此生他既已得到自己所求的东西,今后则再也不会放开那人的手——就算身死魂灭,也绝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