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先也向前几步,张继才似乎注意到,看向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邓先主动道:“张大人,好久不见了。自旧都一别,已经快二十年了吧?”
“源甫……”张继才脱口而出,叫得却是邓先的表字。那一瞬间,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似乎露出了一种难过的神情。不知是为旧日时光,还是邓先口中的“旧都”。可这伤感瞬间便消失了。他冷硬地点点头,说:“是啊,二十年了。”
邓先站在吴君翊身后,不再言语。
张继才突然向前一步,单膝跪下,行军礼。“陛下既然亲身至此,汴州十万将士,当任您差遣。”
张继才如此干脆地交出军权这是他人意料之外,却是吴君翊意料之中的。他点点头,没有再急着叫张继才起身,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汴州将士补给可还充足?”
“冬衣都有,倒是军粮有些不足了。”张继才回答。
吴君翊立刻转过头跟邓先说道:“分给他们军粮,待整顿完毕后,继续西进。”
这个命令却让张继才大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支军队一路奔袭,几乎没有休整过,而且马上将要入冬,他本以为他们要先回汴州修整,谁知吴君翊却要立刻攻打夏州。
可是对于这个命令,邓先只一点头,并无二话,显然接受良好,而他扭头吩咐时,跟随吴君翊前来的骑兵也毫无犹豫,各个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张继才心服口服。
原地修整两日后,这支大军马不停蹄,再度开往代国国都,大齐昔日的领土:夏州。
第105章 第 105 章
沈瑜虽然留在邓州,但是来自各方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传到他耳朵中。
好在,其中大部分都是捷报,不管是来自东边还是西边。
吴君翊北上与汴州军汇合后,势如破竹地攻占了夏州及周边代国的大半领土。如今鲜卑王族四散而逃,骑兵机动性高,在北方乱成一团散沙,正是吴君翊趁机收复北方失陷多年的十六州的时候。
西鲜卑终于也没坐住,果然趁机发兵偷袭蜀地。好在自从京城动兵以来,沈荣日日担惊受怕,等的就是这个。如今龙州士兵、粮草充足,他只需命人祭上火铳、火炮,固守不出,就足够了。
吴君翊命人派遣到蜀地的援军终于排上了用处,凭着龙州的天险和火器,他们已经给鲜卑士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何况这种骑兵难以施展的地方,正是吴君翊训练已久的□□步兵大放光彩的时候。
结局自然不言而喻。西鲜卑的军队也没有支撑太久,且战且退。
十一月的时候,沈瑜收到了吴君翊的来信,邀他北上前往旧都,商议征伐一事。同时,也是邀请他一起过年。
这个年,他们注定要在外度过了。
大军在北方,一连收复了十余座州城,正要安顿流民。吴君翊还在圣旨中隐约透露出迁回都城的意思,正有无数繁忙的实务等着人去承担。因此,沈瑜毫不犹豫地应下,把一应事务交与通判,收拾东西准备北上。
昔日的京城,恢弘大气。沈瑜只在孩提时代来过一两次,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即使他已经在南都生活了多年,他也无法忘却,提及京城二字,那城墙是心中永恒的记忆。
祖父,父亲,我回来了。他在心中默念。
京城的不少建筑在战火中遭焚烧毁坏,张继才入驻后,一直忙着练兵作战,也没有闲暇修葺。不过,这些痕迹都随着岁月的流逝变淡。吴君翊已经下令修补城墙,下一步就是宫城,和周边的寺院等建筑。
就在这记载了大齐所有屈辱,不堪,和振作的城墙前,他们终于相遇了。
这一年总是聚少离多,可是每次相遇时,沈瑜的喜悦都是如此真挚。他看着那个骑着黑马在队伍最前方,玄袍金冠的人。时光没能带给吴君翊的改变,战争迅速给了他。他的个头仿佛又蹿高了一点,黑了点,也壮实了一点,双颊瘦削,显得更加挺拔。眉宇间除了帝王的威严,也开始有属于沙场的凌厉。
沈瑜一直深信不疑:吴君翊将会在史书上大放光彩,然后千古留名。
更重要的是,吴君翊还如此的年少,有无限的前景。他懂得与官员的相处之道,懂得恩威并施,懂得任用贤能,更难得的是,他还懂得百姓疾苦,懂得悲悯。
沈瑜为有这样的帝王,这样的爱人,感到自豪。
沈瑜是如此的骄傲,不仅是为吴君翊,也为大齐的其余朝臣,包括他自己。收复失地,这可能是建宁年间大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的局面,是他们联手,一步步取得的。
也许当中有很多争议,也走了许多歧途,但是好在事情往好的那面发展了:无数流民得以安顿,返回故土,女人孩子被解放,财物被返还。
这些,都是他们做到的。
他是这样笑着对吴君翊行礼叩拜,也是这样笑着看着吴君翊将自己扶起。和沈瑜一样被召来的,还有许多武将,吴君翊免礼后,先说了一番客套话,接着便简明扼要介绍了如今大军的形势。
沈瑜注意到张继才和邓先分别位于吴君翊两侧,吴君翊说起军事,自然而然扭过头看着他们征求意见,似是全然信赖的左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