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也不愿追问为何明知有蹊跷也不愿见他,只低声道,也是我不好,自认运筹帷幄,道要给你个惊喜,不想弄巧成拙,险些出了差错,还伤了你的心。我认罚,你随我回去,怎么罚都好。
喻怀仁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摇头:我不去。
宁衍宗一愣,忙说:那也不打紧,你有要事在身,我先陪着你打理,你慢慢罚我,等气消了再回去,也是应该。就是可怜了小争,从小就少人陪,一直盼着你回去。他拿自家弟弟来做苦肉计却是十分纯熟。
不想喻怀仁浑不动摇,你陪我干甚么?
这是闹脾气常见的话,宁衍宗早有腹稿,涎着脸笑:你我两情相悦,我不陪你陪谁?莫说现在,今后一辈子都该一直在一起的。
喻怀仁轻轻看他一眼,仍是摇头:我听说朋友不是这么相处的。
一句话听得宁衍宗没了笑容,背后冷汗忽起。
朋友?他定定心神,怀仁莫要嘴硬了,你说过对我有情。
嗯,确是友情。喻怀仁安然点头。
那为何宁衍宗忽然喉口发干,半晌才说出话了,友谊之情?
正是。
见宁衍宗呆立当场,面色青白,喻怀仁心头忽的有些不适,强自转身道:时候不早,我走了。
才走了两步,忽然袖子又被抓住。他转头,看见宁衍宗眼中已有些血丝,面上虽然带笑,却是笑不及里:所谓为朋友两肋插刀,你有事,我怎能不相帮?你来云麓城,定是为了宙锋罢?也不知多少人为它明争暗斗,头破血流,我怎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身陷险境?
喻怀仁暗暗心惊,只觉得被紧紧缠住一般,身子竟然动弹不得。他挪开眼睛,淡淡道:
不必了,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不是君子,宁衍宗仍盯着他,你知道,我是小人。
实在没辙,喻怀仁才低声道:你我正邪不两立。
宁衍宗这才真露出了笑意。自己不在意这分别,喻怀仁更不在意!他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已经找不到说辞。
朋友不论出身。
以后不许近我半步以内。终于,喻怀仁叹了口气,甩开袖子,提了条件。
好。
宁衍宗答得爽快。
他是不能不爽快。他重振精神,心道,眼下虽然退了不少,却也比最坏的打算喻怀仁从此拒他于千里之外要好。至少还是朋友。倚仗这朋友身份,不怕今后不能让这木头脑袋开窍。
却不知喻怀仁是另有一番心思。他自重新修行以来,进步神速,但每每心绪不宁,通灵不畅,遇着瓶颈了。皆因宁衍宗之事,搅乱心池。再忆起南离曾对他说的话,心下恍然,原来自己修的道,本就是绝世俗之情的。
他原本对宁衍宗,也是淡淡的,情谊有一些,他却分不出是什么来。只有那次在商钟鸣处,如遭重击,才察觉自己陷得有些深了。
思来想去,他觉着,该趁现在斩断尘缘。
宁衍宗非池中之物,沉溺儿女情长终归不好,断袖分桃更是物议不佳。断了干系,于两边都好。
若宁衍宗知道他这番想法,只怕真要气死。
第51章第51章
所谓打蛇上棍,宁衍宗既已上了棍子,自然要纠缠上去。当下便说明日清早要搬去与喻怀仁同住。
同住?喻怀仁有些惊疑。
那是自然。你与乐正芝不也约好要同住?可见朋友同住是理所当然的。
同客栈么
见他似是松了口气,宁衍宗哪有不逗弄的道理:莫非怀仁是要与我同房?甚好甚好,朋友同房,无可厚非。
宁衍宗。
嗯嗯?
以后不许进我三步之内。
宁衍宗忙笑着求饶,口称朋友没有这样设限的,忽听远远传来一阵鼓噪声音,两人望去,夜幕之下竟起了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不一会儿便听得敲锣打鼓,想必是街坊人呼喝救火。
我们去看看?
喻怀仁兴致缺缺;自己一番耽误,也不知陆过回到客栈不曾。这时候他不愿节外生枝,决意要赶回去。
宁衍宗本想再撺掇他一块儿去瞧,转念一想,不再多说,与他告辞。自然不忘提醒明日搬去同住之事。
你可要等着我!
喻怀仁不置可否,干脆利落地走了,惹得宁衍宗唏嘘了两下。
待他身影没入夜色,宁衍宗转身拔腿向火光处奔去。
他离开正一道派后直接来了云麓城,方位已摸了七分熟,心里自然清楚,那火光方向约摸是茶帮麓州分会之所在。在这紧要关头起祝融之灾,怕不是巧合。这趟浑水,自然是不让喻怀仁淌进去才好。
喻怀仁过了两条街,复又停下来。
此时夜色之中,已无店家营生,周围亦无半个人影。也是他因修行而五感敏锐,才又听出了这脚步声。
这宁衍宗不是去凑热闹么,怎么又偷偷跟着他?
也不客气,他朝身后沉声喝道:出来。
不想今夜的不速之客,原来不只一个。
夜里干这鬼鬼祟祟之事,本该掩人耳目,这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一身素白宽袍,面着白色面具,一片红布条从面具嘴上垂出来,恰似一条长舌。竟是白无常打扮。
忽然一阵低笑沉沉而出,恰似从地府来,叫人不寒而栗。
也是喻怀仁艺高人胆大,自问修道之人,一切魑魅魍魉皆不可犯,此时只是冷哼一声。
什么人装神弄鬼?
那人一愣,复又大笑,笑声中已多了几分人气:大化门副门主,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