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有些道理,”封听云道,“但你的柳师兄出事在七年前……恕我冒犯,那会儿你不过也是个小姑娘吧?”
灵犀微微一笑:“这位大哥,在西秀山,十岁已经不是能任性的年纪了。需要替年长些的师兄师姐端茶倒水,还要争分夺秒地练习基本功,否则动辄被打骂……十二楼早熟的人太多了,不差我一个。”
想起有主见得令人惊讶的柳十七和与自己依稀同岁却几乎能主宰大局的闻笛,解行舟百年难得地感觉到了一点惭愧,昧着良心承认了灵犀的话。
灵犀:“在我们那,稍一落后就会被抛弃,所以每个人都在筋疲力尽地往前……扯远了,闻师兄和柳师兄都被掌门带走,当年的事,掌门全知道了。”
接着她不给封听云和解行舟喘息的时间,飞快地将从柳十七出逃到他与闻笛相认、擂台上发生的事全说了一遍,给他们拼出一个真相。
两方缺失的信息交换完毕,解行舟一拍桌子,把灵犀吓了一跳:“我就说,师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
“那看来她的孩子应该是闻笛。”封听云略一沉吟,“不过现在不是追究那件事的时候,我们忙得很,这边两个还没处理,又多了个烂摊子。嗯,要么趁现在他们没走远,先把十七和闻笛都救出来----姑娘,你有办法么?”
灵犀刹那红了脸,不知是羞的还是吓的。她喝了口茶,缓和了情绪,才慢慢道:“闻师兄说,倘若他出了意外,我就来找你们……不用去救他,我跟着你们走。”
甩了好大的一个包袱……
解行舟不明所以地“嗯”了声,封听云比他冷静,表面上没露出惊慌:“为什么”
“不,”灵犀坚定道,“闻师兄失势,那我做的事也离真相大白不远了,继续留在西秀山,我只有死路一条。若孤身离开,他们有心查探,我也活不成……”
封听云:“懂了,闻笛想给你留一条后路,当他看见十七身边有人,立刻就想到了这一茬。他们被抓回去,而你悄悄地留下来----啧,他这个算盘打得挺好。”
大约听出眼前的青年并不想帮忙,灵犀垂下眼睫默然不语。
“师哥,”解行舟唯恐自家师兄对着姑娘家心软,提醒道,“师门有训……你知道的,本就是内务,带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上路,不太好。”
封听云:“何止不太好,简直不合规矩。”
灵犀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下明白闻笛临时想的这条路太过铤而走险,完全把主动权交给别人,自己什么都说了,半点筹码都没留下。
于是她站起来,稳重得不像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礼数周全地朝两人施了一礼:“本就无亲无故,不强求二位大哥,我这就离开。”
“你能去哪?”封听云突然道。
灵犀已经开了半扇门,回头轻轻一笑:“二位是师兄留给我的退路,但我还给自己留了一条。”
“灵犀那小贱人失踪了!”
宋敏儿豁然推开紧闭的房门,她脸上带着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而房内桌边,闻笛的一只脚踝被锁在了房柱上,正气定神闲地站着泡茶。
她强压下自己的失态,保存着一丝颜面:“灵犀不见了,是不是你让她跑的?”
“师姐,你连理智也没有了么?”闻笛不慌不忙地盖好茶的盖子,把它放回桌上,“她要跑,肯定也是半途离开,我从被你们捆进马车,喘气被听得清清楚楚,哪来的时间去和她交代。就算她听我的话,也未免就是我的人了----我们两个清白得很。”
宋敏儿心下一沉,镇定道:“少给我耍嘴皮子,闻笛,你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个节骨眼儿上,灵犀为什么会背叛你?”
闻笛眼中微光一闪,随后他无所谓地笑出来:“谁知道呢。她偷了你的刀,现在没好果子吃,不如趁乱逃走。师姐,你把人想得都和自己一样感情用事。”
他重点在后一句,而对方却敏锐地察觉到闻笛不经意带出的讯息。
“她偷了我的刀?”宋敏儿狐疑道,“那不是你们两个商量好的吗?”
闻笛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表情非常复杂:“师姐,灵犀是个大姑娘了,犯不着做什么事都跟我汇报。当年你们合伙欺负人家,还不许她报复吗?她趁你不注意,把刀拿走扔到荒郊野外,想让你受罚,但没想到我会护着……”
宋敏儿:“你护着我?”
“总不好让你惹怒师父吧,不然以后谁替我挡刀?”闻笛意味深长地弯了弯眼角。他长得其实并不比谁差,只要不刻意冷漠,总会情不自禁地显出两三分多情,宋敏儿最看不惯这副神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砰”地带上了门。
她自然不曾看见,就在自己转身那刻,闻笛的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壶茶沏好了,闻笛倒在一个小茶盏中,嗅了嗅香味,然后颇为自得地喝了口,全不在乎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他很疑惑宋敏儿是怎么混到如今地位的,她像一幅美人画,挂在墙上尚可观赏,却没一点脑子,随便编点话就打发了。不过这样也行,省得他还要拼命地把那些破事圆回来----人傻有人傻的好处,比如特别容易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