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那破车还不把屁股颠成八瓣?”
胡以心被这热情架势吓一大跳,昨晚还以为不过一句客气话,谁知人家动了真格大阵仗。
“这、这哪儿成啊……”
一个人气喘吁吁从门外冲进来,居然是文化馆的马主任。
“二、二小姐,我们陈馆长派我来,代表文化馆给四少的老师同学做个向导。四少这趟陪京城的老师同学们回家乡进行文化考察,实在是我们河津莫大的荣耀啊!要说这龙门两岸太史公遗迹,哪个导游也没我们的人熟路。所以,这个呢……”
方思慎听见那句“回家乡进行文化考察”,转过身去,使劲咳嗽。见妹妹还能保持镇定,悄声跟洪鑫垚交流,大感佩服。
“成!您贵姓?”二小姐拍板。
“我、我、免贵姓马。”马主任红光满面。
有了马主任这个高素质向导,之前的导游连面都没露。
把人都请上车,洪玉兰向两位老师道:“你们后边的安排我都知道了,马主任和老包这两天就是你们的专职导游跟司机,保证一个地儿不落,说啥是啥。家里老头子说了,本该亲自迎接京城的老师同学们,但考虑到你们是集体活动,有任务在身,就先不添乱了。等从韩城回来,上火车之前,一定给各位饯行。”
事已至此,胡以心只好拼命跟人假客气:“二小姐太费心了,怎么还敢劳动洪先生。给你们添这么多麻烦,真是感激不尽……”
洪玉兰临下车,一把揪过洪鑫垚的耳朵,恶狠狠道:“你今儿下午完事就跟包叔回家,明早再来,否则就等妈妈连夜来抓人吧!”一手搭在车门上,似笑非笑,“我问过老师了,不影响学校纪律!”
车上备着各种饮料零食,学生们乐翻了天,围着洪鑫垚开玩笑。尽管他事前一直不愿被家人撞破,但二姐的安排无疑给他大大长脸,在同学中地位人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如果把大大丢脸的小名神马忽略不计的话……
报名参加寒假采风的学生家里都不穷,又生长在大都市,惊讶赞叹一番,既没有明显的阿谀巴结,也没有刻意排斥,反而让洪大少觉得舒坦。
汽车开出市区,沿途明显荒凉起来。空气中的黑雾越来越浓,仔细辨认,就会发现它们的来源:路边山坡上接连不断的乌金窑洞。朦胧中一个又一个漆黑方眼,那是窑洞入口。成串的大卡车停在路边挡住了人,只看得见大大小小成堆的乌金露出黑亮的尖顶。
“金土,那些都是你们家的吗?”有同学问。
洪鑫垚犹豫一下,摇头:“不是。这些小户散窑,都有自己的老板。”
马主任不动声色地看了洪四少一眼,保持沉默。虽说小户散窑都有自己的老板,但整个河津的乌金矿,八成以上被洪要革买了下来。他关系硬,动手早,后来者或高价买断,或出钱租赁,或让洪家持股,才可能进来插一脚。小窑洞以人工挖掘为主,利润大,风险也大,若干矿难之后,洪要革吸取教训,将开采权逐步出让给外地人,自己只从中分红。
这时一个学生问:“挖乌金能不能挖到古代文物啊?”
大家都被这个问题吸引了,看向洪鑫垚:“那你们家可发达了!随便挖点都是宝贝!”
洪鑫垚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侧头道:“老头子挖了二十年,没听说挖出啥古物啊。”
方思慎插话:“各位同学想想乌金是怎么形成的。”
只是常识问题,几个反应快的学生马上拍手:“是原始森林的化石——那会儿还没有人呢!”
“对啊,树人先生的文章里也说过:‘当时用了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有一小块。’”
马主任道:“偶尔也能挖出煤精、琥珀或者化石,那也值不少钱,不过都上交国家了。倒是咱们一会儿要去看的司马祖坟,那地方要好好挖挖,说不定真能挖出好东西。”
方思慎问:“马主任,既是两千年以上的古墓群,即使不是太史公墓,也很有价值,地方相关部门没有过计划吗?”
“不是没想过,但是时机还不成熟啊。方博士你们去看了就知道,那地方离河滩太近,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洪水淹没,别说河津,整个晋州考古界目前都没有挖掘的实力。现在上上下下都忙着挖乌金软银,谁顾得上挖古墓?挖金银能生钱,挖古墓要倒贴钱哪!”
马主任叹气:“事实上,因为黄河多次泛滥改道,宋代以前的辛封十八村,早就埋在淤泥底下,不知道被河水冲到哪里去了。就算真有太史公墓,也可能早已随着河水泥沙,魂归大地。如今剩下的这些,不过当初墓群的一部分而已,而且各个年代的坟丘杂在一块儿,谁有那工夫去一座座考证区分?最麻烦的是,司马家的人就住在当地,要挖人家祖坟,群众工作不好做啊……”
汽车一路颠簸,终于停在河滩边村落入口。今天的计划,上午进村与司马后人访谈,下午去村头黄河边上瞻仰古墓。
村民们朴实热情地接待了这群稀客。几位受访老者一再强调,太史公后裔怕受牵连,改姓“司”和“马”,后又添笔改为“冯”和“同”,真正保留司马复姓的,仅有故里辛封一地。老人们知道的传说比马主任还多,感兴趣的女生笔记记了十几页。
河滩古墓实际只有一堆土丘,偶尔能找到倒在地上的石兽石碑,残破不堪,模糊难认。风景却出乎意料的好。白日黄云,衰草残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