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儿听完陷入了沉默,无论电话那头的女人,还是电话这头的青年都不约而同保持了安静,等待其抉择。良久,少年开口道:“小姨,你收养我后,我妈跟谁过?”
许珊蓉顿觉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拿到匿名快递时,她只顾检验材料的真实性,找民政部门的朋友打听情况,确认是许浑本人办理的,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从而完全忽略了表嫂的问题。许三儿的顾虑确有道理。即使她通过正规收养,彻底夺过侄子的监护权,也摆脱不掉许浑。因为他们没法带走莘婧,配偶有精神病人的第一顺位监护权,即使是成年子女也争不了。只要莘婧一天在许浑手上,他就能无耻利用表嫂威胁许三儿。许珊蓉懊悔不已,自己不该鲁莽草率地提出收养。人世间最残忍的并非永世囚人于黑暗,而是让其触摸到光明又在下一刻打回深渊。
“三儿,我....小姨对不起你”许珊蓉语气有些哽咽,她内疚又心疼。
“不是你的错”许三儿冷静地说完这句话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小姨,有些不知所措。少年一向不会处理复杂的情绪与情感,不管他人,还是自我。
易世感受着姑侄俩沉重的氛围,本已消去的阴霾又回来了,越发壮大,一点点蚕食破败的心。许珊蓉漏掉了莘婧,情有可原。可他呢?不是遗忘,不是疏忽,从一开始莘婧就被遗弃在计划之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变得和许浑一样,卑鄙又丑陋。青年自嘲地笑了笑,不带半点温度。随后出言缓和局面:“电话给我吧,你先进屋,我让你小姨平复下心情。这事儿以后再想办法。”
许三儿闻言无奈走开,易世接过电话,安慰两句便挂了。青年清楚很多法子能逼许三儿放手不管,许三儿对莘婧更多是责任,没什么感情。可他不想抹杀少年仍旧拥有,自己却早已丢失的柔软。他忍不住掏出兜里的烟抽起来,雾气袅袅,掩住了一双微微失神的眸。
挣扎至今,命运终是不肯留给他温柔的结局......
第7章 第 7 章
清早,赌场贵宾区开了个内部员工会议,经理站在台前,正长篇大论。队列里的小玉听得昏昏欲睡,王宇的目光扫来时,她猛地挺直脊背,目不斜视,视线刚移开,骨头又软得没正形儿了。简直困死了,度秒如年啊!经理似乎问了个问题,顿时鸦雀无声,无人应答,几秒后易世的声音传来,悉悉索索了一阵,小玉正头昏脑涨,没听真切。接着经理叫了她的名字,小玉浑身一个激灵,反射性喊了“到”,全场哄笑乍起。
王宇训斥道:“还不快去准备,看你个懒散样,晚上的局若是搞砸了,有你好看的”。小玉傻眼了,她整个会议是睡过去的,根本不知道经理讲了啥,更不清楚被分配了什么任务。
小玉忙向同事打听,这才得知大富豪赵兴民今晚要带云建耀来“银梦”做局,表面说是消遣,实际来踢馆的。经理方才询问谁愿意去接待,其实是迎战,却无人敢应。虽然云建耀“赌王”的名号水分极大,但他走南闯北,几十年积累的经验与实力不容小觑。无论境外还是内地,大大小小的赌场都混过,形形色/色的千术全学过,据说他做牌局极少输。即使“银梦”在本市颇有名头,比起境外和一线仍相形见绌。倘若输了,自己丢面子事小,损了赌场名声事大。易世这个愣头青硬是出来接这个烫手山芋,还指定自己当监场!哎哟喂,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难道上辈子欠了这小子的?小玉愤愤不平地想。但顾念到青年平日里待她的好,仍是平息了心火。算了,还是去找这小子问问有啥我能做的,给他增加点赢面,就当还人情了。
许浑最近有些郁结,按理来说,他本该春风得意。有幸进了鼎鼎有名的“银梦”尽兴一场,欠的赌債也一笔勾销,这段离奇的经历够他炫耀一年了。然而每次回想那晚赌桌上的一切,他就彻夜难眠,心猿意马,连对麻将馆都提不起兴趣了。他没来由地相信如果再来一把肯定能翻本。于是魔怔般取出家里所有积蓄,甚至抵押房子筹钱。然而进不了“银梦”,再多钱也白搭。
所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许浑这厢正愁没途径入“银梦”,那厢蒋马就上门了。上次许浑被赌场扣住时,蒋马借机脱身了。事后,许浑四处寻他算账,却不知所踪。现在见到此人,怒不可遏。
“姓蒋的,你他妈还有脸来!”
“老许,你这话说的,我当时不是没办法嘛。要是我也暴露了,以后咱俩哪还有机会进去。你看,我这不是给你赔罪来了。”蒋马递给许浑一张邀请函。“这可是我表姐夫从一个贵宾区的富商那儿弄来的,统共就几张。有了它,哪怕乞丐也能进银梦。送你了,晚上咱们去爽两把,走起?”
许浑不由狂喜,禁不住诱惑,答应下来。随即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不停夸赞他讲义气。
是夜,小玉脱下艳红的短裙,换上了黑色的监场工作服,站在门口,等待贵客。她的心悬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忍不住再一次向身旁的青年确认:“真的不需要我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