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宁镇会战结束后,汪克凡和郑成功之间曾经有过多次沟通,讨论郑家水师进入长江中游作战的可能性,但是郑成功对此并不热心,显得顾虑重重。
“万里长江,险在荆江。”长江自安庆府以上属于中游,和下游平坦宽阔的江面相比,水文情况复杂的多,郑家水师人生地不熟,贸然进入狭窄湍急的长江中游,很容易吃亏……郑家水师有很多大型的海船,借助风帆之力可以在大海里轻松航行,逆江而上却非常吃力,必须动员大量的纤夫把船一路拉上去,耗费人力物力不说,战船的机动能力也大打折扣,稍不留神就被江水冲到下游去了,这个仗还怎么打?总而言之,郑家水师就像是过江龙,虽然实力强劲,却未必适合内河作战,深入到南京附近基本上就是他们的极限。
劝他投降满清,更像是在讨价还价。或者待价而沽,并没有把谈判的大门完全堵死。郑成功也就不想和他拼命。
对于他的种种顾虑,汪克凡可以理解。再没有强求,求人不如求己,楚军的水师不断发展壮大,总有一天能够打败施福。
孔有德沿江东下,军情发生重大变化,汪克凡再次找到郑成功,商谈与郑家水师协同作战的问题。
郑成功答应的很爽快,施福的水师如果窜到南京附近,他肯定会予以当头痛击。如果孔有德对南直隶发起大规模的渡江作战,他也会主动出击,封锁长江水道,截断孔有德的退路。
有这个态度就够了,汪克凡本来挺高兴的,但是郑成功顺便又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他想要松江府这块地盘。
松江府就是后世的上海,是江南棉纺行业的中心,在鸦片战争以前。上海港逐步发展成东南沿海的第二大港口,仅次于广州,后世里更成为国际化的大都市……上海这么牛,得益于她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背靠长江,面朝大海,一看就是蛟龙入海的龙头。郑成功别的地方都不要,一眼就相中了上海。果然不愧是海商集团的总瓢把子,眼光敏锐而犀利。
在这个年代。中国还没有大规模的海洋贸易,上海的魅力还没有展现出来,和苏州、杭州相比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如果换成其他的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郑成功,毕竟他在宁镇会战里贡献很大,这一段时间也毫不犹豫的站在汪克凡一方,只分一个松江府给他多半还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汪克凡不是其他的人,
对上海的前景非常了解,也想要松江府这块地盘。他的大本营在湖广,在江西,不掌握长江出海口的话,就只能在内地自己折腾,经济贸易的发展很快就会遇到玻璃天花板,格局太小,前景有限,所以早就打定主意在上海建立一个基地。
“上海一隅之地,过于偏僻了些,还是换成嘉兴府和常州府吧,嘉兴府紧邻苏杭,常州府也挨着长江,地域超过松江府数倍,若是大木兄有意,换成苏州府也不是不能商量……”汪克凡的语气非常诚恳,一副唯恐郑成功吃亏的样子。
苏州府富甲天下,比松江府强得太多,郑成功明显犹豫了一下,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我手下那班儿郎只会在海里讨生活,苏州府和常州府不临海,大伙怕住不惯。”
“嘉兴府也临海呀!”汪克凡试着忽悠郑成功。
“嘉兴府不临长江。”郑成功是明白人,忽悠不住!
“既然这样,此事押后再议。江南早晚还有大战,如何划分各军的汛守之地关系重大,还得仔细商榷,从长计议,先打好眼前这一仗再说。”汪克凡对上海志在必得,无奈之下只好使出太极功夫,研究研究,考虑考虑,拖上一段时间郑成功的心思也许就淡了。
“云台当早做决断,与朱成功一并上奏朝廷,把汛守之地划分清楚。”郑成功是个外向的人,三十来岁多少还有些年轻气盛,脸上明显露出不满,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他又解释了两句:“我本不愿染指江南,但也愿为北伐大业略尽绵薄之力,在松江府设一军港,驻守战舡,进可攻伐江淮、塘沽,退可守南京、苏杭,江南自然高枕无忧,收复江淮也指日可待,朱成功一片拳拳报国之心,还请云台尽力成全……”
接下来的军议草草了事,郑成功明显带着情绪,随便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汪克凡把他送到门外,又好言劝了几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件事有些棘手。
为了顾全大局,汪克凡可以在很多方面让步,但是上海关系到发展湖广、江西的根本战略,是不可能让步的。从长远来看,如果一直在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打转,一直和士绅地主争抢田赋地租,就必然要和他们妥协,只有踏入星辰大海的征途,才能把内部矛盾转嫁到外部,才能培养出一个新的社会阶层,完成改造大明的宏伟蓝图。
郑成功所代表的海商集团,很可能会成为楚勋集团的竞争对手,汪克凡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但在打败满清之前,他还是希望能够求同存异。维持和郑氏集团的同盟关系。从眼下来看,这次把郑成功大大的得罪了。会不会影响对孔有德的作战呢?
接下来的战事发展,颇有些诡异。
孔有德大张旗鼓的顺江而下,放出风声要和楚军决一死战,是为了调动楚军,拉出空档,掩护谭泰突围,但他一路走来,又在安庆府停了好几天,楚军却一直按兵不动。汪克凡还是留在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