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很多楚军官兵喝高了。
其实不止是他们,整个南京城都在共饮胜利酒,鞭炮声、锣鼓声、各种响器家伙彻夜不停,戏班子唱起了连轴大戏,各种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天亮,整夜无眠。
举城欢庆,汪克凡是理所当然的焦点人物,作为东征的最高统帅,对军、政、民方方面面都要表示支持和重视,除了出席楚军内部的庆功宴外,他还和朱聿鐭、郭维经等人一起前往南京紫禁城,拜祭社稷坛、太庙等等,然后摆下酒宴,为其他参与东征的明军庆功,款待南京本地士绅和前明官员,几场酒宴下来喝了不少酒,一口饭菜也没吃,回到住处的时候反而觉得饿的心慌。
篆姬立刻张罗起来,准备亲自下厨,做一碗醒酒的酸汤面,却被汪克凡拦住了。
“李玉石,你去伙头上随便找些吃食,能充饥就行了。”他转头对篆姬说道:“我还要再去伤兵营看看,你去换身衣服,和我一起去吧。”
“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和老爷一起出去抛头露面,怕是不妥!”篆姬斜了他一眼,打掉汪克凡那只不安分的手,故意做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另有一番动人的风情:“今个各处送来的文书好大一叠,比平常多了三成,我大致先看一遍好了,免得老爷又得熬到二更天。”
“回来咱们一起看吧,熬到三更也没关系。今天晚上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呢,咱们夫妻两个一起去比较方便。”
把李云聪、顾炎武、黄宗羲等人招揽到麾下后,汪克凡建立了一套自己的幕僚班子,参谋部也能帮他分担一些军务管理工作,但从整个楚军和楚勋系统的权力架构来说。所有的军政大权都在汪克凡这里高度集中,很多事情都要由他最后拍板,刚刚收复南京后各种各种的事情又是一大堆。所以才会这么忙……这大半年来,篆姬已经变成了他的贴身秘书。专门处理来往公务,对汪克凡来说,自己的女人用起来终归更放心,楚军和楚勋系统所有的核心机密篆姬几乎都知道,比分别管理一个方面的李云聪等人又高了一个层次,只是一直被限制在幕后当个隐身人罢了。
“你也难得出去转转,今儿晚上就跟我一起去吧。”汪克凡又一次揽住篆姬的腰:“嗯,我整日里忙的焦头烂额。亏欠你的太多,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汪大军门,汪大公爷,您今天是怎么了?说话酸溜溜的,倒像是哄我做那种事的样子!要不然,今天晚上咱们早些回来,妾身定然会把老爷服侍得舒舒服服的。”篆姬伸出一只手指,在汪克凡的胸口画着圈,眉眼间似笑非笑。
“是啊,咱们最少有两个月没办事了吧?难怪你一副春情荡漾的模样。今天晚上看来要出苦力啦,先犁地,再浇水。好好的大‘干’一场。”汪克凡把那个“干”字咬得特别重。
“混说什么?等过上几天润娘妹妹来了,你去和她说这些混账话吧。”篆姬飞红了脸,啐了他一口,转身进内室更衣,隔着门又说道:“我这大半年都跟你在一起,已经很知足了,真要说亏欠,你亏欠诗华姐姐和润娘妹妹的才多,这次润娘妹妹来到南京。可得好好陪陪她。”
“这的确是我做的不好,明明是个劳碌命。老婆却娶了一个又一个,哪个都没有尽到心。等吧。等忙完了这一阵子,我和你们几个专心生儿子,其他都不管了……”
汪克凡说到一半,李玉石从伙头上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食盒,从里头取出热腾腾的两大块垛子肉,一碗梅干菜,一碗米饭。汪克凡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立刻觉得浑身恢复了活力。这几年虽然军务繁忙,但他一直跟随士兵操练,也从不沾染各种恶习,身体越来越强健,男人养生靠吃,女人养生靠睡,只要吃上一顿香喷喷的肉食,就能连续工作到深夜。
放下饭碗,篆姬也正好出来,李玉石跟着他们两个一起出门,前往野战医院的伤兵营。
伤兵是楚军的宝贵财富,只要能从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哪怕因伤致残不能再打仗,都会送到后方妥善安置。楚军和楚勋集团正在迅速扩张阶段,伤兵很容易找到一份工作,融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无形中增强了楚军的控制力和影响力。
宁镇会战产生了几千名重伤员,大部分被送回后方安置,伤兵营只剩下一千多名伤员,很多人断手断脚已经变成残废,在这个全军欢庆的夜晚里,伤兵营里的气氛却有些沉重,谁也没想到的是,汪克凡和篆姬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
从伤兵营里出来,汪克凡又带着篆姬一起去看望阵亡将士的家属。楚军在宁镇会战计阵亡一万人,也就产生了一万户的烈属,最近这几天,越来越多的烈属从江西、湖广赶来为亲人收尸,被统一安置在城外的一座军营里,汪克凡来到这里后,立刻就被烈属们围在中间……
夜深之后,汪克凡才和篆姬离开,直到返回住处,两个人还沉浸在那种悲壮凝重的气氛中,一路上都默然不语。
“这种事太辛苦,老爷以后不要亲自做了。”篆姬为汪克凡除下外衣,又按着他坐下,心疼地给他揉着肩膀脖颈:“七情六欲最是伤身,当兵吃粮就要拿命搏,那些人已经死了残了,老爷再难过也没有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这种事再辛苦,都是我必须做的,我把他们的儿子、丈夫带出来打仗,却不能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当面陪个罪是最起码的